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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赵敏慧便说:“张沫,你跟她一起去上学。”而后又叮嘱本沫好生看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正是大中午,艳阳蓝天,稻苗在细风中低垂着,在一片清绿光芒中变幻闪烁,大路上不见一个人影,独他们两,道路两旁一人一边,各自低头走路。
本沫察觉他总不说话,像是有意回避,又极其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在埠村所有孩子身上,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大家都极力划清男女有别的界限,见了也如陌生人。
她时不时用余光瞟一眼,在穿过埠村的全部时间里她总是笑,神经质听不见声的长久的笑,最后连她自己看不下去,狠地在自己手上一捏,内心骂道:“中疯魔了么?”渐渐她收起了那癫疯的笑,脸上冷静,心里澎湃:“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小时候我们一起伴过洞房,自古就有亲上加亲的联姻,为何我们不行?”她感到自己又发魔,头猛地一摇,低头只管走。
这些天出门,总是她走后张沫才慢悠悠跟在后面,一条路上,总是一头一尾。要不就是同时间下课回来,道路两旁一左一右。
一日上夜课回来的路上,从学校出来一条陡坡的柏油马路上,两岸的灯光将柏油路面照得水雾蒙蒙,熙熙攘攘的学生如流水一般顺流而下。大量的灯光聚集小镇,只过了十字路口,学生从埠镇中央发散各条小道小路小桥,到处都是游走的灯,在墨黑里闪烁。
到了虎桥才看见张沫,她几步飞脚跟上去,前路一盏灯都没有,这时她又想起大姐从前说曾夜里看见一对情侣在桥上吃螺,不觉脸红心跳。
她开始臆想各种可能,前路到处是爬坡的滑路,只要脚在石子间下滑倒,当他用手拉她,她就会紧抓他的手不放,然后趁机表明自己的心意。再往前走着,身前身后都是池塘,只要她一忍心掉下去,当他用双手来捞她,她定靠在他肩上紧抱他不分开。过了池塘经过前面的深巷处,只要出现一蛇一蛙,她故惊吓跳在他身上,紧拥着与他亲吻。电筒光映射他的俊朗脸庞,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一步一深情。他往前面走,她付出一身力量追随,然而,这么想着家就到了,两人一路始终一句话未说,本沫一路听见自己持续跳跃的心。
只不过几日,便有女生向她打听张沫,问:“张沫是你姑姑的儿子?”她点头应道,抬头望一眼,那女孩高挑身材,肤白貌美,衣着穿戴极其时髦,相形之下,自己又成了蠢物。因此她对张沫也收起了那无端的笑意。只过了半月,张沫就随家人搬迁到市区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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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张沫走后,本沫因此情绪低落,吃不下饭,渐渐的开始是发现自己有气无力,上腹饱胀、反酸烧心。这日她刚吃晚饭,吃了几口屁眼作紧胀,转身去东司。这东司是由三块宽竹板架在屎坑上的蹲厕,每块竹板由七八条篾竹长钉固定,陈旧老朽,一脚踩上去松松垮垮,摇摇欲坠。
她小心翼翼一脚一边踩稳,一边担心踩搭了,一边担心溅一屁股屎尿。蹲厕旁就是牲畜围场,羊时不时挣跳骚动,耳朵煽着蚊子,那眼神似看非看的望向她,不时喷鼻咧嘴,似乎在嘲笑:“好愚蠢的人,大半夜的陪着厕里蹲。”鸭鹅不断伸缩脖子叫,猪时而也发出嘶鸣声,老鼠从洞里钻出来肆无忌惮的走,她轻轻地叱了几声,起初老鼠有些怕,时不时回看她,后来直来直往,简直不理她了。
那橘黄灯泡被蜘蛛丝一层一层笼罩,蹲在厕所太久了,骨软筋酥,厕板摇摇欲坠,蛆虫在往她脚边爬,屎坑里在冒泡,她敏感的神经持续着,想要拉出来就更困难了。
从东司出来,听见母亲唤她洗澡。现在她长大也同母亲一样在板梯间洗澡,里面墨黑,每次进去总前瞻后顾,先看看黑洞里有没有鬼,看看后面有没有鬼手摸屁股,忽一蹲下,一坨东西从屁眼里悬出来,又没掉下来,如一只黏连的鬼手。从小到大她不会轻易惊呼,她那阴沉的性格,总是隐忍不言,第一次来月经也是如此。
她颤惧着用手摸了一把是一坨肉,小时经常问母亲‘孩子从哪里出来’母亲几次不是说腋下、便是肚脐眼、或腚眼屙出来的,她自小断定是从腚眼屙出来的。心里乱想:“我肯定没法生孩子了。”感到是一件惊天的大事,恐惧感终于忍无可忍尖叫“啊”一声,云秀慌脚来看,说:“不要紧,用手轻推进去就好。”凌老太听见叫声又没说什么事,站在穿堂处骂道:“鬼掩颈不是,声不得?!”
本沫回到房里,思想着近来的身体变化,自从三姐跟她说得病的要害后,她时时想起这事,回想大姐得病是十八岁,三姐得病正好是十八岁,今年她也刚满十八岁,这些潜意识在脑子翻腾着。她开始臆想自己也得病了,而且是和姐姐们一样的病。接着几天她便感冒,感冒药,胃药,死命吃也不管用。云秀烦心倦目,对荣芝说:“总是吃药也不见好,不知是什么鬼。”
“吃的药不对症。”本沫单听父亲这一句,总认为父亲比母亲心思缜密,有一颗体贴心。
这日中午放学路上,她头晕目眩像被施了魔咒一样挥之不去的云雾,眼睛看不清楚东西,看什么都像在强光下被刺痛得张不开眼,眼睛似睁非睁,昏昏沉沉走回家。
她一回来就坐在大院里,也不知道发没发烧,只感觉眼睛里被火灼着,浑身抖,眼神像病入膏肓的鸡,定了点,身子像斜的影子似地随时要一头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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