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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娥点头说是——公主不愧是公主。
她起身望向天际,白裙之上天光影动。
寒风乍起。
这位好拨弄风云的人物从不轻易罢休。既然不按既定之路走,那么便为那人指一条愈发崎岖之路。
风口处纤瘦的身形阻挡了来向,肃风由此成割裂之态。她定在那里,嘴角勾起一弥浅笑。那弧度既琢磨不透,又丝毫掩饰不住其间快意。
「是时候再推宋国公一把了。」
旧战场车辙痕纷乱,轱辘嘎吱作响地碾过黄土路,扬起漫天呛人的尘土。张子娥掀起帘角远望山体一侧翻出的新鲜泥土,那里埋葬了她熟知的三百灵魂与枯骨,如今已长出了一片低矮匍匐的藤蔓,卑微且萎黄,一如黄土之下生养它的肉体凡胎。她玩味一笑,抬眸瞥见惊鸟由枯树枝丫间蓦然展翅,掠过不见点蓝的苍白天幕,只身朝城郭方向飞去。
平原城,此地让天下人知道了她的名字,污名也好,威名也罢,她只愿玩得尽兴。
张子娥挑眉望向插有城门之上那面迎风招展的宋国军旗,默默合拢掌心——从我手中拿去的,终是要分毫不差地还回来。
多事之秋已尽,她将带来严冬。
平原城民众闹事,竟说要将平原城归还给梁国,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李明珏沉眉暗自思索,早已察觉和谈仅仅是一个开始,姓张的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而一向最关心天下大事的柏姑娘正在袖中掰着手指头,在心里嘀咕着,几天算快,一天?两天?三天?
作者有话说:
柏妹妹你和你钦姐姐用的还真不是一个计量单位。
红颜:算姐姐我没讲清楚。
明珏:你这么乱讲受委屈的是她,真的。
子娥:谈什么恋爱?睡什么觉?姑娘我又要抛下公主一个人在梁都,携小龙快快乐乐地去平原城作妖了!
反正明珏这边“一双两好”,喜欢红颜的再等等吼。
悬崖之花
宋国公对龙夷温吞的处置之法,耗尽了某人所剩不多的耐心。
张子娥驱车驾马一人一龙故地重游,誓要为旧伤,添新疮。
事情当从她在平原城养病时说起。龙翎在外打仗,她在城中为炮制一场虚幻无实的瘟疫也不曾闲下一日。战乱频繁之地,百姓多因躲避战祸被迫背井离乡,平原城历经多年战事,自是流民多、常驻少。身在平原城数月间,张子娥先后从老弱病残的将士择取半百,陆续安插在城中,再于议和割地之后或装病、或诈死。得亏梁王给她三流兵士,不然换作军中那些个中气足的大块头,还不知该如何演好这一出大戏。本欲坐享其成,借宋国内乱之便除去龙夷,不想事情一拖再拖,拖到令人无法容忍的境地,尤其是公主赌赢时嘴角那一抹笑,若不亲自出马彻底清算干净,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她。
张子娥的确留有后招,但不到不得已,她不想动用后招。
和市井打交道太耗费时间与定力了,她站得越高,越须花更多心力来掩饰高度所带来的高傲,这让屈身与他们平肩说话变得越来越困难。
平原城门半里外,一架乌篷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正是和约中宋梁交界之处。车上白衣女子半掀车帘,仰首望向不远处的青砖城门,旋即弯身细心地牵着半大的孩子踩着踏板下了小车。冬日苦旅甚缺景致,大多萧索不堪,忽添上一高一低两抹纯白雪衣,和着路上凌乱不堪的车辙痕,忽而变得生动起来。软底云缎靴飘然踩上干枯龟裂的土路,此时大风将好漫涌,枝上寒鸦随即飞过一跃而起,鸟羽摩擦之音霎时掩了薄霜在鞋底碎裂时短促的一声凄凉。
她一如那只乘风高飞之鸟,揽尽注目,这般,便不会有人听到暗处不值一提的哀嚎。那人在风里略站了片刻,在又一次仰首望向城门之时,微微眯起北方雪窟里狐儿般狡猾的眼。
她不入平原城,她怕死。
她要带着小龙在城门外招摇撞骗。
梁都公主府内,小缘姑娘新沏了一壶茶,水柱绕着弯儿一缕倾倒,腾出滚滚茶烟:「平原这事儿闹得大,公主如何放心她们俩孤身在那儿?」张子娥有个三长两短倒是无所谓,可千万别连累了可爱的龙珥妹妹啊。
公主接过茶杯,轻轻搭伏在花梨高脚小几边上,随口与自家丫头讲讲其中道理:「事儿闹得越大,她们便越安全,你来猜猜谁护她护得最好?」小缘摇了摇头,只听公主说道「宋国军队」四字。
上回挨了骂,这回张子娥学乖了,在临行前将前因后果给苏青舟说了个明白。她自个儿编了故事,今儿要自个儿把戏给圆回来,乃在平原城外设起小摊,要她来路不明的乖巧小龙笑眯眯地当起了在世华佗。在国策门时,她学过一些药理,算是半个大夫,遇上了自己人,便装神弄鬼地治病,真遇上个什么病,开起方子来也不含糊。一人一龙不顾生死,亲赴敌国救死扶伤,算是悬壶济世一般的美谈,再佐上龙夷不详之证,宋国公处置不公失德之举,引得民间自创了一套妖龙与福龙之说,无须过多撺掇,城内百姓已生归顺之心。弄得事先安排来散布流言的内应成日无所事事,白拿官粮。更有甚者,将那医人疾苦的瓷娃娃画成小像,当神仙一般贴在床头以求平安顺遂,不足半月,画坊生意竟是翻了好几翻。
小缘听后惊讶地张着嘴,起初宋国可是最想要了她的命啊!因问:「不伤她便是,为何还要派人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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