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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一出门,柏期瑾一骨碌跑去找望书要些铜板,轻车熟路地去街上买了点菜,踩在饭点前悄悄折回,同以前一样在钦红颜家里做起了饭来。声音轻轻的,一点剁菜板的声音都没有,钦红颜是在梦里叫饭香给勾醒的。
「怎想到来我这儿做饭来了?还不回宫?等你吃饭呢吧。」
「我跟襄王殿下说了,今天不回宫。」
「怎就不回去了呢?会担心的。」
柏期瑾啪嗒啪嗒小跑过来,一手将筷子塞予她,一手携了她手,欣欣然拉着人来吃饭,嘴里说道:「庄姐姐比较重要。」
钦红颜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她,话可不能这么说呢,这相好是相好,相得好能走一辈子,这朋友是朋友,处得再好也难免会有聚散离别,比不得。可丫头嘴甜,说是什么便是什么,饭菜又香得勾人饥肠,钦红颜不想煞了风景。两个人一起吃饭自然比一个人香,她一面儿吃着菜,一面儿瞧着柏期瑾,上回两个人这般相处已是一年前的事了,她想着想着,不觉落了筷子。柏期瑾长漂亮了,兴许是宫里的风水养人,就像李明珏那猫儿一样,普普通通的狸花猫,能养成那般矜贵娇气相。她看到她们都在往前头走,李明珏找来了心上人,张子娥在梁国做了少督军,就连小茉花,前几天也被个大土财主给收了当小妾。
而她,却一直在原地。
她也尝过欢喜的滋味,无奈那滋味不长久,还总隔着一层纱。她看到了绣房的少东家见她摘下面纱时脸上藏不住的欣喜,同时也看到了欣喜过后更难藏住的疑虑。凭她的容貌,很难瞒住她是谁。兴许,她就该像茉花一样,风月出身的一根草,求什么高枝上的良缘,不如趁容颜还未败个干净,趁早找个有钱的嫁了当小妾便是。
她是想过,可她不愿意。好些事儿就是如此,明明知道有条大道可走,却偏偏不乐意,寻思着她钦红颜多厉害一主儿,肯定能踏出属于自己的路来。奈何她兜兜转转一年多,仍旧没有找到出路。
钦红颜不愿沉湎太久,手指重新搭上筷柄,想随意再夹上两口菜,却在蓦然抬首时,触见少女清澈无比的眸心。
「庄姐姐,我说过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有什么难处,我定会竭尽所能帮你。」
柏期瑾面朝她坐得端正,小鹿般灵动的眸子乌漆漆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大约已看了许久。钦红颜以为只是思绪打了个岔子,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长久地出神,她亦惊讶于,柏期瑾眼里全是她,她不记得上一次这么被人注视是什么时候,是绣房少东家渴望摘下她的面纱之时,还是李明珏在她怀里缠着她剥个橘子。
或许,从未有过。
钦红颜忽然感到有些尴尬,撤开目光,局促地抬手抚了抚鬓角,又不知道到底在尴尬些什么。
「我没有难处。」钦红颜回道。她并未拿假话来敷衍柏期瑾,姻缘不是没有米,没有钱,没了就活不下去,没有米就去种,没了钱就去赚,可姻缘,确实求不来。这并不是什么难处。
「姐姐莫要觉得我在讲什么客套话,你是我下山来第一个待我好的人,我都记得的。」
「说什么呢?襄王待你不好?」
「那不一样!她有原因。」
「有原因?」钦红颜以为柏期瑾知道了些什么不禁关切地问道,她一想到柏期瑾说不回宫,以为她是闹别扭了才跑出来。谁料柏期瑾舞着手儿解释道:「我是说,她待我好是因为喜欢我,但当初庄姐姐救我,收留我在家里,只是为了对我好。」
钦红颜听她无碍,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背笑着讲:「我那是贪你做的饭,喜欢你陪在身边解解闷。」
「不是,那是后来,我是说一开始!一开始!我讲不清楚,反正庄姐姐就是待我最好的。你要是讨生活累了,我,我可以养你!」
钦红颜捏她鼻子笑她:「你拿什么养我?不也是被别人养着?」
虽然是那么回事,但怎么能被小瞧呢,柏期瑾拍拍胸口说:「谁说的?我养活得了自己!襄王殿下要是哪天对我不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白石山去!有鱼有菜!」
钦红颜见她捏紧了小拳头信誓旦旦,不答话单是笑,她听过好些个誓言,比这好听的多得数不胜数,却皆敌不过这句有鱼有菜。从前她将山盟海誓当作清风从耳边过,今日也是一样,不是她信不过柏期瑾,她只是不相信世事会尽如人愿,有些事,心再真也没用。
钦红颜无动于衷,但分毫碍不着柏期瑾抓着她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同她说:「庄姐姐,你是我在山下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帮助我的人,你对我的恩情,我全都记得。今后只要有我一日饱饭,也定有你一日饱饭。」
柏期瑾忽然灵机一动,小拳头砸在手心里,说:「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宫里住!」
「不可以。」
「为什么?」
钦红颜把筷子塞入她手中,同她讲再不吃饭,就可惜了一桌好菜。柏期瑾心知那是回绝,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回宫后把事情说与李明珏听,李明珏也说:「不可以。」
都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柏期瑾念叨着如今手头连一个巴掌都没有。既然庄姐姐说不得,那襄王殿下总得给她讲讲为什么吧,她缠着她问,只听李明珏说:「朋友不是你这么帮的,她若缺钱你可以借她钱,怕危险我们可以派人暗中保护她。她一人独居未嫁,靠针线过活,想必是喜欢自食其力,搬进宫来等同于寄人篱下,对她,对你们两人的关系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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