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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门,被誉为天下匠人的故乡,门下分天剑、天机、天匠三堂,旗下又有五行八作,门中高手寥寥,门徒却多,也是江湖之中不可忽视的大派。
沈星移头戴玉冠,身着靛衣,贵气凌人更盛从前,递了拜帖,不多时便有一个灰帽院公急匆匆来迎。
中年汉子跑得满头是汗,脸上堆笑,人还离了十数步已开始拱手告罪:“沈少爷!沈少爷!宴君楼何须递甚拜帖,沈少爷亲至,天工门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沈星移微笑回礼,极是优雅谦逊:“总管哪里话,宴君楼与天工门世代交好,里头不讲规矩,外头却不能坏了规矩。”
那院公一边抹汗一面答是,显然正忙得晕头转向,一时口快又问了句:“怎沈公子没与毕将军同行?神机营昨日便到了……”
沈星移脸上一僵,又笑道:“德卿身居要职,大小事务均要亲为,况且神机营随行皆是亲兵,同行多少不便……”
韩总管自知问错了话,也不再捡这话头,唤来门人将宴君楼的礼物捧了收下,领着沈星移上了山门。
这天工门上山的阶梯也有讲究,正中是两丈宽的汉白玉,两侧是青石,再侧是佃农樵夫们踩出来的土路。
只有天工门邀请的主客才能走正中大道,游侠拜访需走侧径,辖下农户上山纳贡问事只能走土路。
沈星移昂首步上汉白玉阶梯,两侧游侠行来的注目礼让沈家少主很是受用。
管家领着沈星移入得山门,却没领他去主殿“万仞堂”,反领着他转过偏径,一路再上,领到了“璠虹馆”才止步。
“沈少爷,阁主就在里头……”
管家颔首为礼,沈星移亦回礼,心中不由冷笑,阁主?
不冠姓戴名直称阁主,看来天工门也被赢曜吃下了。
这个大师哥可真是雷霆手段,短短五年,竟是整合了小半中原武林,一个铸剑大会也搞出了武林大会的阵仗。
沈星移一个眼神,寒武二将领会,抱剑守在院门两侧站定。
沈星移整整衣衫,僵冷的俊脸堆出笑容,推门进去,一股香风铺面,是白鹿庄独有的“玉麝龙涎香”,高冷浓烈,如天山之巅冷冽的寒风。
院中椤木石楠撑开茂盛伞盖,一幢漆红二层小楼,星移心中一颤,一时恍惚,直以为自己不在天工门,而是到了“飞流馆”。
一名白衣青年坐在树下写字,一身的素白锦绸,华贵俊逸更胜从前,黑色的蒙眼巾遮去赢曜双目,反凸显了那极致完美的鼻梁唇线与下颚,见多识广如沈星移也看痴了,世上竟有俊成这样的男子,活脱脱的谪仙人,难怪赵构为他死心塌地。
沈星移深深一揖:“师弟拜见赢师哥,师哥风采更盛从前了。”
赢曜置若罔闻,任沈星移行礼的身子僵在原地,兀自将字挂在院子里晾晒。沈星移讪讪收礼,“熟络”地鉴赏起赢曜挂了满院的字迹。
“晓来江上寒霜碎,未语愁肠先落泪。飞流绝断今宵醉,碧落黄泉皆不对……情似烟波恨似钩,又见青山不见楼。繁花不解晴雨骤,斯人已瘦情难寿……不知让师哥如此痛彻心扉的,是哪家姑娘,如此好的福气?”沈星移明知故问。
赢曜端正坐于小楼主座,微一扬手,一道强劲焚风刮来,满院的卷轴都燃起了火。
沈星移骇退两步,展开扇子轻拍胸口,嘴角抖着笑迎过去:“师哥功力大进,可喜可贺,以师弟看,这多年未办的纵横榜也该恢复了,观天下英豪,赢师哥武功现下当跻身三甲了。”
赢曜冷漠,一言不发,蒙着双目更看不出表情。
沈星移心中暗骂,仍是厚着脸皮又走近几步赔笑道:“星移知道师哥气我,但宴君楼与师哥立场相同,都是为康王做事,师哥也知身处漩涡身不由己……”
“三日,若三日后我爹与姜师叔没回到白鹿庄,我便亲自荡平宴君楼。”沈星移脸上青白频闪,深吸一口气后道:“赢师哥这话说得太重了些,两位师伯这些年在宴君楼好吃好喝修养着,赢师哥若是想念,来江陵府探望就是……呃!”
赢曜手上一紧,苍白有力的指节掐住了沈星移的脖颈,一股如同被蝎尾蛰过的火辣剧痛从喉间传来。
星移内力被他单手压制,提在半空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两道寒光闪过,寒武二将自阴影之中鬼魅般钻出,两把锋利宝剑闪着夺命凶光同刺赢曜。
赢曜面上依旧一潭死水,左手提着沈星移,右手剑指在空中连点,瞬息之间只听得叮呤哐啷一阵脆响,寒武二将跃进小楼的身子飞在半空又倒栽了出去,跌在院子里,身边撒了一地的宝剑碎片。
沈星移平生第一次生出死亡将至的恐惧,赢曜手上一松,将他丢了出去。
“宴君楼是鸿蒙宗的也好,是宋廷的也好,是辽国的也好,三日之后若见不到我爹与姜师叔,赢曜说到做到。”
“咚!”
小楼的房门窗扇被强劲内力一扯,齐齐关上,沈星移倒在地上捂住滚烫刺辣的脖子,浑身都在发抖,这是惊惧交加又愤怒无比的全身发寒。
寒武二将忍着剧痛将沈星移扶起,沈星移挣开他们,大步出了璠虹馆。赢曜!今日之辱,定要你百倍奉还!
……
转过群山,现出坦途。
郁郁葱葱的庄稼,零星散落的屋舍,赶了七天的路,南少林的代表终于到了梧州境内。
远远看见码头立着官兵,岁荣一扯“缰绳”,让拉船的巨兽赶紧把衣服穿上。
慧业拉着小船系上码头,码头上的商贩与船工皆默契地停了手上的事务将他望着,彷佛被慧业隔空点了穴道。
靠码头维生的人已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慧业这等巨兽,简直超过了他们的认知与常识,嬉闹的孩童们见到这等参天巨人亦都不闹了,好奇又紧张地盯着这个浑身肌肉的大和尚,慧业偏头,朝他们扮了个鬼脸,立马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一窝蜂跑了个干净。
“好汉可是南少林的慧业大师?”一名师爷模样的中年人强作镇定,仰头望着慧业,这体型差距带来的天生压迫感让他如面泰山般窒息。
慧业正要摸出公验,却听一个年轻不羁的豪放男声传来。
“不必验了!慧业大师金刚转世,天下闻名,再找不着第二个!”师爷一听声音,边让边朝慧业解释:“我家公子仰慕大师英姿,早早就来候着了,生怕错过大师。”
慧业做恍然大悟状,搜肠刮肚记起梧州的知州姓黄,朝那迎过来的年轻人合十一礼:“黄衙内客气了。”
岁荣躺在船上假寐偷听,眯着眼看那衙内是何面目。
黄衙内生得浓眉虎目,皮肤黢黑,一身玄色开襟短打,身形极是健硕,倒让岁荣意外,这副打头不像是官家子弟,倒似个武人。
“大师路上艰辛,快随我回府歇息。”黄衙内好客,说着就要来捉慧业手腕,手伸到一半意识到体型悬殊,只能僵在半空。
这般热情,活像慧业是个什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岁荣心中正疑,被慧业大手捞起。“如此也好,我祖孙二人就叨扰衙内了。”
黄衙内这才发现船上有人,拧眉上下打量了一遍岁荣,不悦道:“这小僧好没规矩,首座在前,竟然还在船上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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