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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就蓦然生起了一股哀伤,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出神沉思。
此番若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买全城最好的酒去找子玉喝个痛快。
第二日,天灰蒙蒙一片,略微能看清近处的道路之时,公子玦便传令继续行军,我半梦半醒上了战车,任由它又将我颠了一通。
第七日晚上,终于在我的骨架子被颠碎之前到了大林地界。
老天开了个大玩笑。是夜,狂风呼啸,大雨滂沱,雨落大地犹如万千鼓点响彻霄汉,屈重站在帐门口同我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大吼,我和斗渤被叫到公子玦帐中,重新制定作战方针。
“这大江明日是铁定过不去了,要么趁着现在还未涨起来强渡过去,要么就只能等着它重新落回去。”
斗渤说完此话,公子玦紧皱眉头,犹豫不决,其实他的作战经验也不算丰富,我们三人中说话最有分量的恐怕还数斗渤。
我道:“三军行进七日,未有修整,如果还要强行渡江,恐怕会更加疲乏。”
公子玦看着我:“如果今日不过江,明日要仍是这种天气,不知何时才能过江,本来就要打他个措手不及,耽搁久了,恐怕对我们不利。”
斗渤点点头:“这雨要是下个四五日,什么仗也不用打了,等我们攻过去,他们怕是早就跑的没影了。”
我:“……”
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那百濮王是个软脚虾,已经在城里吓得瑟瑟发抖,准备趁夜溜走一样,若敖氏的人果然一开口就“不同凡响”。
我十分知趣地应和道:“二位说的在理,那就今晚渡江?”
公子玦又回到满面紧绷的状态:“传令三军,即刻渡江。”
我与斗渤拱手拜道:“末将得令。”
很快,一万人马在狂风暴雨中,集结江边,涉江而渡。
每个士兵都配备了两个水葫芦,绑在腰间,能帮着增加一点浮力。不过楚国多湖泊,这些兵汉子都是浪里白条,还是光腚小屁孩时,就能扎进水里弄涛翻浪,逮鱼捉鳖。
我望着他们黑压压一片往前涌,深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入了水,以前都是在学校游泳池里撒欢,和这个风急浪高的大江简直不能相提并论,但事到如今,后方是无路可退了,前面就算是悬崖,老子也只能闭着眼往前跳。
我泅水到中央时,江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急,我连鼻子带嘴灌了好几口,急浪裹挟着泥沙,灌进嘴里,弄得我满嘴都是磨砂感。
我被浪一冲,往下方滑了一道,却不想底下有个小漩涡,脚上顿时像被人拽住一般,直往下拉。
我爸是个摸鱼好手,就算有漩涡,他也能顺着漩涡绕出来,但这本事没有遗传到我身上,我被扯下去时就慌了神,没有憋住气,酸胀感瞬间冲刺鼻喉,两只手胡乱扑腾,渴望能抓着什么。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沉尸江底喂鱼时,手却被人紧紧握住了,那人将我往上一提,撞进他怀里,他紧紧揽住我的腰,带我顺着漩涡往外游,他水性极佳,片刻过后,我们就绕了出来,他没有立马放开我,半拉半抬间终于将我拖到了对岸。
我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后,视线才清晰起来,其实就算看不清我也知道他是谁,抱了我两次,身体的记忆是切切实实的。
公子玦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颈边,身上的铠甲已经不见了了,只剩下单薄的里衣,他扶我起来,在雷鸣般的雨水中高声说道:“云笙,你没事吧?”
我望着他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伸出手重重拍在他肩上:“多谢。”
我一把将他捞起来:“你的铠甲呢?”
他笑了一下:“脱了扔水里了,穿着它累赘,怕拉不动你。”
我心下一沉,伸手去解自己的铠甲,还好我和他身量差不多,铠甲也比较宽松。
“你做什么?”
“脱了给你穿,你是三军统帅,敌军一定会最先瞄准你。”
我很怂,但也怂的有节操,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呢,何况是救命之恩,哪怕他要救的是屈云笙,不是这个壳子里面的楚天和。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不用,你糊涂了,你也是左军统帅,那么多兵的铠甲可以用,为何要用你的。”
我愣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有理,我在宣扬人人平等的和平年代长大,没有想到要把无关人士拉进来背锅,但是公子玦和屈云笙是贵族阶级,还是战乱时期,他们的第一反应理当如此。
我又把盔甲系了回去,公子玦好像被这暴雨冲刷掉了不少阴霾,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清朗,嘴角也弯出几分笑意。
岸上的士兵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列队整形,公子玦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就朝黑压压的人马中走去,灰色的里衣随风摇曳,融入了千军万马中。
屈重很有眼力价,见他离开了,方才走过来:“我们还是快整好队,离开这里的好,江水暴涨,后腿无路,倘若百濮人在此处设了埋伏,我们会被逼向死境。”
果然是块老姜,我快步走回阵前,下令全军快速整队,侧头望去,公子玦已经换上了别人的铠甲。
若敖氏最先渡过河,最先列好队,也最先出发,从统帅斗渤到跟在最后的伙夫都透着让人汗颜的气魄,王军也不弱,很快就整好了队跟随其后。
只有我的屈家军,渡河比别人渡的慢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排个队也比别人慢一拍,还在着急忙慌的左右找人,我终于体会到了军训时教官满楼疯嚎的窝火劲,无他,忒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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