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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泪将落不落时,一块绣着竹的手帕蓦然递到了她面前,她抬头,一位短发女孩,跟自己差不多的年龄,脸上是沉如死水般的平静,扯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别哭,他最怕女孩儿哭。”声音有点低,像是说给林舒昂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林舒昂道了谢,接过了手帕,漫无目的地在袁会礼堂踱着步子。那女孩她还是头一次见,只知道靳哥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没想到这么······这么温和又坚韧。
她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礼堂里的棺材,心中仿佛被一只手紧捏着一般,艰涩又苦痛。手帕没派上用场,因为不知道是谁又给她递了一张卫生纸。林舒昂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气,今年流行擦眼泪吗。
不同于刚刚那双手的细腻,这双手似乎有些粗糙,但胜在修长,指甲修剪的很干净,英气。她猝不及防一抬头,一瞬间又闯进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熟悉感扑面而来,她愣了一秒后却后退了一步,有些惊讶。
“是你?”青年挺拔,黑呢风衣外套更显得他又高又落拓,让林舒昂一开始没想起在故宫里那个身手不错,但是懒散的青年。
青年低声笑了笑,“是我。”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将手中的纸往前又递了递:“用这个吧。”
林舒昂张了张唇,手往脸颊上一摸这才发现已经湿了半张脸,她没有犹豫接过了纸,吸了吸鼻子,将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干净。青年含着笑,站在她对面,就这么看着她的动作,面对他也不显得局促,落落大方,多好的姑娘。
“你怎么在这?”林舒昂的头发来之前就已经全部挽上了,一张没有别的遮掩的素白的脸上满是疑惑的好奇,但看他站姿身形,又隐隐有所猜测,“你是靳哥的战友?”
“嗯,是。”说着说着,青年就引着她到了亭子里,那里有木制的桌椅,视野十分好,正好能看见礼堂里设的灵堂,还有因为吊唁来来往往的人。
“坐会吧,在外面吹冷风也不怕着凉?”他对林舒昂颔了颔首。
林舒昂坐在他对面,两个人离得不远也不近,那块木头桌子上雕着棋盘,楚河汉界都雕出了风趣来。
北京的冬天,八九点的天空仍然阴沉一片,风雨欲来风满楼一样,压得人郁闷又难受。
桌上还有专门的茶壶和一应设施,侍应生算着温凉的点会特地过来换,现在这一盅就是刚换的。青年似乎对这块地方很熟悉,烫了水杯,给林舒昂倒了一杯热茶,推了过去:“喝点儿,驱寒。”
林舒昂一只手撑着头,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你真是他战友?对这儿这么熟悉?”手上动作熟稔,就连哄女孩的样儿也不像部队的作风,还是她见识太少?她微微蹙了蹙眉。
青年带着笑意,谦和又温驯:“是,认识几十年了,穿开裆裤就认识了。”
林舒昂脸上浮现一丝了然,原来是空军大院那边的。
随即,青年用手指了指礼堂里设的灵堂,林舒昂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怎么了?”她兴致缺缺,也不知道这青年想要做什么。
“看到那棺材了吧?”青年垂下了眼睫,淡淡地笑着。
“嗯。”林舒昂心道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看不见?
“空棺。”
“啊?”林舒昂手中茶杯倏地一落,被青年提前预知稳当截住,在手中把玩之后又给她倒了一杯。
“空中任务,人落了下去,飞机坠了,尸体掉的地方太逼仄、惊险,捞不上来,极难。”
林舒昂惊愕,连身形都有些不稳当,“那里面、里面······”
“里面是一套他的空军制服。”青年解释的声音缓缓传来。
“那——”
“杨桢知道,她是遥感研究所的,靳卫空出任务,她都能定位到。”
林舒昂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对面这青年好整以暇似乎将她的想法一一窥破,林舒昂默了很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有点不想在这个压抑的地方呆着了,太想回家,或者回故宫,怎么会这样呢?她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去他爹的。”林舒昂低声咒骂,突如其来的骂声让青年都有些惊诧,“真操蛋,我出去走走。”说完直接起了身,头也不回地往礼堂出口去了,青年脸上带这些许好笑,也带着些惆怅。
这丫头的脾气现在真是越来越直了。
林舒昂说走就走,当真就是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她显然没觉得和那男人能有什么交集,走开的时候连名字都忘了问。她说出去走走就是真的出去走走,礼堂门口的挽联写的真挚又感人,但又有什么用呢?
你看生命多脆弱,转瞬即逝。她仰着头,寒风就这么直挺挺地迎上她的面,扑朔又肃杀。
她在外面呆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反复震动她才起身准备往回走,临行前又想起自己脸上的妆估计已经花了不少,挪着步子又去了洗手间。袁会礼堂弯弯绕绕极多,她绕来绕去才找到。
包里的东西四散开,扔在干燥的盥洗台上。气垫补了妆,正拿出邓安绍给她的那只口红补妆时,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腰,带着微微的酒气,林舒昂浑身一麻,口红被紧紧握在手中,她从镜子里看见抱着的那个男人的脸。
她气得发抖,几乎咬碎银牙,“李越东,松开我!”
“我不!”那也是一头倔驴,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狠狠地吮吸着她的味道,林舒昂冷笑一声,反过身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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