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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即便掌权的人有心想要帮,幼年或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孩子大多说不清自家位置和地区行政划分,距离近的还好有迹可循,距离远且又似这次贩商这样老手走水路跑长途的……除非有强烈经营自己名声的计划或是真就纯粹是个全然赤诚的好人,不然不会想为了平民的孩子耗费精力和金钱,基层的官员遇到也不想管事以免给自己多加麻烦。
也就是说,即便遇到这个时代最好的情况,贩子被抓住了,买家愿意放他们走,有人愿意帮他们寻找亲人,但除非他们父母幸运找了过来或是有很清晰的对家里的印象,不然在这个交通不便信息局限的时候,希望可想而知的渺茫。
皮草青年再出来一眼就看到远离旁人站在一起的两人,视线在病殃殃的小孩身上停了一秒,知道这就是少年在船上维护的对象。
有牵绊是好事,有牵绊就有顾及。皮草青年想要那小孩活着却也没打算掏钱请医生,只煮了一碗姜水,让侍者给人灌下肚子里。反转术式对疾病没有用处,却可以增强体质,后面只要不再挨饿受冻,不是大病一般都能扛过去,艾修不怎么担心那小孩了。
侍者拿细密篦子梳了梳艾修的头发,没有发现跳蚤就没给剪掉,年龄小的孩子则毫无例外成了光头,又搬来几乎都是冷水的水桶和抹布让他们自己擦洗干净,艾修这时候终于被解了绑,却是两三个侍者手里拿着威慑用的棍子隔了一些距离都小心留意着他,似乎生怕他忽然攻击人。
小孩们被冻得脸色发青,又不得不听话给自己擦干净,穿上干净新衣服时候惊讶于这些衣服的厚实,缓过劲来看着周围干干净净换了样子的同伴,对比贩子的残暴,很容易升起这里或许没那么可怕的错觉。
艾修换了衣服又被其中两个侍者绑了起来,还有一个专门站在前头警戒,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了危险分子。
皮草青年中途来了一回,是来训话,大概意思是说他花钱买下他们,接下来十年里他们就要学习技艺给他挣钱,或者拿出本金百倍的钱给自己赎身,此后就随便他们去哪。
或许对方有到游廓参观过,大抵是一个流程。实际上只要还没有别敲骨吸髓对店家彻底没了价值,不论年限还是赎身都是吊在驴子眼前吃不到的萝卜,年利息、伙食住宿学艺费、关照钱……没有标准,随意定价,只要老板不愿意放人,呼吸都可以收出天价。
寻常众道的茶舍驿站其实大多是雇佣,类似码头卸货的短工,是一种短期的合作关系,没有好的营生的贫困人家男孩甚至很乐意花两三年挣这样的快钱,好歹能把自己养活起来。
他家这样主要是因为走得是高端路线,高官武士们爱蓝颜的也很多,这些大人们大多挑剔,却又出手大方,为让他们满意,就要教导各种技艺,还必须要足够漂亮,正经渠道能够找到,但会很费钱和精力,所以皮草青年习惯了找有门道的贩子‘定制’,门道其实就是无本的门道。
其实当前人力是最便宜的资源,再繁华的城市角落都会有许多流浪的少年小孩躲躲藏藏,但这样困苦的孩子是贩子看不上的,他们更乐意找原本和乐家庭里备受宠爱养得漂亮的孩子,因为能卖出高价。
这种事太多,民间深受其害但也已经是扭曲常态的一部分,拐子拐了哪家的小孩,父母找疯了、找到家破人亡的消息就跟哪个地带又有了妖怪伤人一样,听的人也就感慨一句可怜。
若是对这种现象追根究底,艾修就不得不想起久远记忆里有关‘买卖同罪’的持久讨论,这确实是根源上解决问题,但在这个时候,最后的既得利益者就是律法的制定者执行者和监察者群体,就像某藩藩主就是一边严查自己管辖区的拐子,一边大肆从其他地区采买奴仆种田,却被一众同僚在将军面前吹捧其‘刚正’‘仁爱’‘辛勤’。
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逻辑烂成了狗屎,并乐于聚众去吃。
但艾修早已经习惯了不去深究这种事,不然就像皮肤上长了许多治不好的癞癣,越注视越觉得恶心,一个劲在意很容易钻牛角尖,最后连着整块皮都觉得可憎,那是危险的。他深知自己不是医生,力所能及的只是除掉其中一两块,更多只能交给时间去愈合。
打住思绪,他顺从着被侍者离开。
新来的小孩似乎都是被打乱的,刚开始被带去别的侍者手下做些打杂的活,艾修则是按照‘危险分子’的待遇,被派了个破旧堆满杂物的单间,侍者扔来一床被子就将他锁在里面,绳子也依旧是在身上的。
艾修不在意对方是个什么计较,无外乎欲扬先抑先兵后礼的大棒加萝卜。他乐于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不需要演普通人的反应以掩盖不同——不,或许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若隐若现的视线隐匿在暗处,这个房间杂物太多却也没有足够藏人的地方,他也没有嗅到任何血液的味道,大概不是具备生命的东西。
视线里没有敌意,像是在观察,也没有残秽不是咒灵,幽灵鬼魂之类的存在吧,对方暂时没有出现,艾修也没有在意。
他在想刚才那么久走来也没有瞧见有咒灵,在这种容易汇聚负面情绪的地方这种现象显然是不太正常的,就像吉原游廓,巡查安全性总是咒术师来得比阴阳师勤,即便如此还是总有新生的低级和外面的客人带来的咒灵。
所以先前看到的属于咒术师的残秽或许不是偶然,店家大概是和咒术师有联系的,只是不清楚是雇佣还是专门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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