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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课铃声响起,开闸泄洪般的人潮散去,艾波和同学们慢悠悠地走出来。
“你们收到布朗大学的回复了吗?”佩吉问。
她是艾波政治、化学课的同桌。另外一男一女是安吉拉和埃里克,分别是三角函数课和物理课的同班同学。
“还没有。”埃里克回答,“总要到下周吧?我哥哥当年……”
姑娘们已经没有心思听他说话了,包括艾波。
校门口正对着一家报刊亭,简易的铁皮亭子里挂着各种报纸杂志,两翼张开的铁门上则是一格一格的商品,大多是玻璃瓶装的汽水,畅销不差,隔壁的中学生总是爱喝这些糖水儿,时常成群、小鸡仔般围住摊主。
可今天,花花绿绿商品前犹豫不决的人有着更高大健壮的身材,墨绿色的艾克夹克,肩章上的金属熠熠生辉——两个男人像是一堵墙,站在那里挑选饮料上方格子的香烟,倒把老板衬托得格外娇小。
最外侧的是一位金发军官,宽肩窄腰,鼻梁上架着一副虾蟆墨镜,并非日耳曼美男的禁欲严肃。反倒沾有美国气息的明朗自在,阳光与男子气概地结合。
他身旁的同伴更为阳刚一些,头戴大檐帽,凌厉的下颌线、漂亮的屁股下巴,搭配深邃的眉眼,性感又迷人,艾波敢打保票,这家伙绝对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
金发帅哥对他说了一句话,后者露齿一笑。佩吉不由自主「哦」出了声,安吉拉早已捂住胸口。
埃里克用力地咳嗽一声。
艾波失笑,埃里克喜欢安吉拉已久,现在怕是醋疯了。她想要缓解尴尬、扯回话题,问问他哥哥去年收到布朗大学回复的时间。话说回来,这两人确实很帅。
忽然,那两个军官朝报刊亭里说了一句话,身体移动,不知不觉漏出一条半人宽的空间。
借由这处间隙,艾波看见了他。
仿佛羽毛落入水洼,击碎宁阔天空的倒影;仿佛璀璨的华尔兹,音符悠扬飘荡;仿佛教堂花窗后烛光忽现,亮起的一道彩虹;仿佛浪潮忽起,撒欢舔舐脚趾。
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方才对两名军官外貌的欣赏连带着全世界尽皆远去。
空气无端变热,心跳快得吓人,身体脱离大脑指挥般的愉悦,灼热、激动、战栗、放松的愉悦。
只剩他和她。
“我们艾波…一定……艾波!”埃里克的大喊传来。
她回过神,“抱歉,我没听清,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聊目前给出回复的三所学校,对你来说小菜一碟,一定都收到录取了吧?”埃里克解释。
“没错……”艾波点头,目光仍不听话地胶在那头:“康奈尔…达特茅斯和……”
淹没在那墨绿挺拔的身影里。
佩吉瞧出她的心不在焉,打趣道:“埃里克,你也别说我和安吉拉了,你瞧艾波,她也被那几个帅军官迷住了。艾波,是不是呀?”
“那是迈克尔?科里昂,我的哥哥。他去年得了紫心勋章和杰出服役十字勋章,”她语气变低,“爸爸说他受伤了,可能因此提前退役。”
安吉拉兴奋地几乎要蹦起来:“我们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佩吉犹豫着,埃里暗自撇嘴,两人都跟着安吉拉看向她。只不过希望她给出的答案南辕北辙。
这时候,隔着并不拥挤的马路,他若有所觉般瞥过来,那双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深邃地对上她。艾波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脸烫得像一团火,心脏像是放了一百只坏掉的钟表咔哒咔哒地乱走。
她该怎么办?她脸红了吗?他是不是看见她脸红了?该死的,她是不是该领着衣服揍他一顿,让他忘掉这一切?可她怎么忍心对那张脸蛋动手?要命了,四年不见这家伙怎么会这么特别、这么好看,真想……各种古怪、可笑的念头如同女巫坩埚里的魔药不断翻滚,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直到全部蒸发,露出下面最大胆、真实的想法——
“嘿!迈克!”她朝他挥手,大声打招呼,“迈克!”
宽檐帽的军官最先反应过来,用力拍拍迈克尔的肩膀,像是在调侃。三人又说了几句话,他面容冷漠得像是松针丛林之下的白色花岗岩,两名同伴拽着他走过马路,来到她们面前。
互相介绍后,艾波才知道两位军官是迈克尔战友。“我们以前在同一机枪小组,后来分到了不同连队,去年在伤兵营重逢,这回也一起回来了。我叫约翰森?康纳,你们可以叫我约翰,他是埃伦?理查德。”金发军官笑容明媚,完全不像从前线下来的模样。
“纽约变化太大了,不知几位先生小姐能否带我们逛逛?”理查德拎了拎帽子请求道。
怎么会不愿意呢?当然愿意。
一行人沿着五十六街,往公园大道走。
艾波落在后面,与他并排:“什么时候回来的,爸爸妈妈知道吗?”
“上午刚到。”回答得言简意赅。
他真的变了好多。艾波还记得最后那一年,他和她的关系一度很亲密,一起阅读、晨跑、钓鱼,他是个负责任会照顾人的好哥哥,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她说话,他总是第一时间响应,不吝啬任何语言。
炮火与死亡的淬炼总是格外残酷。艾波一时不愿细问他这些年的经历、探寻改变他的因由,只能扯些似是而非的话题。
“桑尼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是女儿,妈妈说和康妮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吗。”
“康妮在读女子高中,上个月她们募资义演,她参加了茶花女的合唱,在台上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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