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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运,在这个气温宜人的春夜,她没有锁落地窗的门。他轻而易举踏入她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他永远闻不够的、独属于她的气息。
迈克尔并不想做什么,他只是想要确认她是否完好,精神、心情上的完好。
她是好好的。他站在那里,望着她露出的恬静睡脸这样想。他好喜欢她,喜欢到想要把她一口吞进肚子里,永远地和自己融为一体。
“迈克…”她还是发现了他,嘟囔着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中文,随即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上来吧。”
迈克尔难以置信、一度以为她睡糊涂了。
直到两秒之后,她气呼呼地骂:“你上不上来!被子里的热气都要没了。”
他不迭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搂住她。
“不许动手动脚,不然就滚回去。”她合上了眼,睫毛在月光下微微抖动,美得让他灵魂发出喟叹。
——艾波,艾波……他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
她渐渐在他怀里睡着了。
恍惚间,身体像是重新回到了某种状态,某种记忆产生之前的状态,安全感和无限的爱意充盈着胸膛,仿佛她在怀里,某个遗失的自我就找到了。
这么半梦半醒地躺到破晓,浅灰的晨光爬进房间地板,他再次翻窗回到自己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切变得空虚且索然无味起来,好像他的魂儿还留存在隔壁,留存在她那张床上。
迈克尔没办法,只能起来等她。他精细地打理了自己,眉毛、鬓角、鼻毛,每一处都得到妥善修剪。看着里面干净俊朗的男人,他想他要是绿化园丁,一定是最灵巧的那一位。
她起床真慢。迈克尔背贴着门板,听外面走道的动静。想象她迷糊地脱下睡裙,扣上胸衣,套上连衣裙,坐在床边穿袜子的可爱神态。
终于,他等到了她,可她被吓了一跳,打得真疼。
果然是艾波,出手真利落。他喜滋滋地想。结果,一时没有忍住,吻了她。
唉,他的意志力怎么那么薄弱。可她真的太可爱了,气鼓鼓地说话,让他忍不住想和她亲热。
和她接吻永远是甜蜜愉悦的,她像是一口甜水井,他怎么喝都喝不够……母亲的声音及时打断了欲望的生长。
她却没有离开,反而凑到他的胸前擦嘴,那一瞬间他的呼吸都停止了,仿佛她的唇已经透过布料、皮肤、肌肉和骨骼,直愣愣地贴上他那颗加速运转的心脏。
后面的时间,一整天迈克尔都期待和她相见。生活陡然变得简单至极,仅分作有她的部分,和没有她出现的部分。
没有她的那一部分运作正常。他去征兵局办理手续,回高中打听帮他办过事的几位同学去向……他觉得自己像是电影里的机器,在灰白的背景里一丝不苟地完成生产任务。
只有她出现的时候,他变回了人类。晚霞是如此的美丽,行人是多么有趣,就连充斥着尾气的空气都格外不同。
直到她说要去和那个程乔义吃饭。恼人的喧嚣涌入车内,让人想要摇上车窗。
但他有什么办法?她是艾波,没有人可以左右她。
万里云酒楼确实很美,充满东方神韵,褪去清朝黄兮兮的旧日腐朽,变得恢弘大气。但这是她和程乔义的作品,一想到她们曾说说笑笑,畅想这座酒楼、畅想唐人街的未来,迈克尔的心底便不可遏止地涌现酸涩,像醉鬼哇哇吐着恶臭的酸水。
这股子酸臭瞧见程乔义后愈加明显。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瘦弱,像一根筷子,随时可以掰断。然而,迈克尔清楚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这家伙惯于审时度势,总能讨艾波的欢心。
他们谈论起炝蟹,这是什么?一种用蓝蟹做的料理?迈克尔决定明天有空去市立图书馆翻翻书,至少以后艾波想吃了,他能给搞来。
“发生什么事了?”艾波去了厨房,她一走,程乔义便开口问他情况,面容严肃至极。
他话里的担忧不似作伪,这消解了一部分不讲道理的酸涩。迈克尔平心静气地把他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并说:“我不太清楚家族事务,但交易中心是她一手打造。强行剥夺,简直没有道理。”
程乔义笑了一声,近似嗤笑,让他拳头发痒。但他不能质问他这个笑声的含义,也不能真的揍他。于是只能低头喝茶,以分散注意力,避免失态。
好在艾波很快回来了。
她点的菜果然很美味,酸甜可口,比咕咾肉更好吃。他吃着食物,听她和程乔义聊天。大多是他听不懂的音节,只偶尔蹿出几个熟悉的名字。莫?格林,维多,维加斯。
程乔义问他的打算,他如实答了。可她竟然拒绝他的帮助,理由十分充足——她没有办法了、她想回归正常的生活。
迈克尔想,他要是对她一见钟情、上周才认识,那他估计会被她哄住。可他足足认识了她十年。她和程乔义讨论时,眼里闪着光,是他熟悉的、自从第一次相遇就铭记的亮光,近乎灼人。
回家的路上,他再次确认:“你真的希望我现在就去新罕布什纳尔吗?”
“当然,”嗓音甜得让他想要吻她,“我已经决定念达特茅斯的经济了,我们可以租一小套公寓,我不想住学校宿舍,好不好,迈克学长——”
“好。”
既然她愿意骗他,那他就愿意信。
23
1945年四月中旬,那位扭转大萧条颓势、奠定新秩序的总统猝然离世。下旬,苏军攻入柏林,另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地堡深处饮弹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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