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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玖镠在一阵腹中翻腾,口中发苦的干呕之间清醒过来。他头昏脑涨地看着自己吐出的那一滩青绿的浑浊之后猛然偏头,只见那不化骨在半丈之外嘶叫挣扎,他身上被拘魂链从脖颈至脚踝捆得近乎扎穿皮肉,脚下还有一把碎成几块的黑木匕首正粘在一滩尚未干透的血迹之中,惹得他心口也如同被人捏死得无法喘息,膝下又软地摔倒在地。
“这是我头一回打生魂。”这一句满是疲惫,却让他喜出望外,茅绪寿瘫软地倚在他身后几步的荒石旁边,王玖镠赶忙要从身上翻找止血的丸药,却被这血污浑身的人虚弱地抓上了腕子
“我全翻过了,但凡像药的,都进了你肚子……”王玖镠听完之后险些再昏厥过去,只好掐上他几处穴位,持诀念了一个断血诀。
“药性相克颇多,这样乱给人喂简直等同于让他早点上路!而且……”王玖镠又再瞥一眼那挣扎不断的不化骨,虽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才将它捆住,但看这情形,倒还能有个喘息的空隙
“而且就我发热那会儿你给我喂药就差点要了我命的架势,你也不像是个会开穴让昏迷的人咽下喉中不噎死的,所以你是用什么法子让我把那么多药都吞了的?”
茅绪寿那双疲惫的眼睛猛然一瞪,原本已经有些发凉的身上从心口生出一股滚烫,倒让原本灰暗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只是有些心虚地把头偏过一侧,王玖镠回头在他身旁坐下掐上了他腕间的脉动,眼中凝出哀凉的冷霜,茅绪寿见他没有放下自己的打算便偏过头偷着瞥了一眼,恰好撞倒了他扬了嘴角上
“快五更了,他也快不是你能镇得住的了。”茅绪寿点了点头,他累极了,王玖镠若是再晚一时半刻的醒来,他也不晓得自己是否还睁着眼睛。
“我想问你……”两人忽然齐齐看向对方,眼神一撞,却又携着心头翻腾到喉间的那股波澜仓促躲开。
“我刚刚定然伤你不轻,你又救了我,你先说。”
他的两手在袖中撺拳得近乎扎穿皮肉,但就在话落片刻之后,自己的拳头被一只从旁覆上的掌心裹在其中,这只手冰凉如同被寒冬冰下的水浸透了骨头,这寒凉没有让他冷颤清醒,而是直接将他胸上那沸水般的炽热燃成火团,融了眼中的因为临死的那一丝还有憾事而惊惶胆怯的霜。
他猛然转头,将耳旁的鬼吼烧灼的混沌抛到了脑后,将身旁那张还在磨蹭而颤动未语的唇吮进了自己的舌尖,在这柔软还措手不及之间横冲直撞将那齿后一触便缩的粘滑死死缠住。
他想用这滑腻的交合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他说不清从何而起,即便在那些难眠的夜里翻找过那个两人袒露潮湿的浴桶之间还是那暗舱汹浪的相依而靠或许更是久远,早在那博罗县外的荒败里他那一身补丁残渍的遮掩下眼中皎如月华的光亮,就已经在他心上投了影子,在他背着山风与漫天丧白离去的那日化成一根已经扎深了的细刺。
“奈何桥上三重天,家人夫妻不共边,今天注定你我都出不去了,我今天既然这样,就不怕百年来世之后被你讨债上门……”
他并没有敢把眼睛停在茅绪寿脸上,他说道一半眼角滚下烫热,再要开口时以经啜泣满腔,但自己还没把这份固执的胡话也给他心里扎个不痛快,就看到自己瘫软朝上的掌心蔓上了一抹影子,抬眼之间两人睫间一撞,茅绪寿却没有停留,这就偏头稍下,用自己舌尖的软糯接住了那悬在他颌边的泪珠,将一双血污不堪的手在他这一身蓝黑的衣上留下斑驳不明的痕迹一路往上,随着舌尖抹掉了眼角还未淌开的那一点水光,带着一条晶莹的细丝不舍地将自己沾满了咸苦的舌头含回嘴里,替他把这怪错自己的惶恐咽进腹中。
“今世不欠,来世怎见;我不想再有来世,可是遇了你,就……就开始盼了……”
他长舒一口气,忽然笑出了声,这是王玖镠头一回看到他笑意上眼,即便此时的他满身残破狼狈,自己却还是摊开双臂被他眼中那涌来的浪潮卷进其中,若是可以,他希望这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他要对他说完自己那些在舌底唇边曾经发狠撕裂的情意,要喝干吸尽他眼里的情深,去化开身上的道道伤痕!
茅绪寿将自己的指尖嵌到了他的指缝,就在二人又要以那潮热的缠绵去浇灌因情而生的花苞之时却被再次突起的地动山摇给停在了唇边。
王玖镠摸出了自己那把已经血污斑驳的师刀当即起身,转脸指间杀气窜涨地朝着那已经让半截拘魂链断在身上摇晃的不化骨凭空书符,一声敕令呵出之后将师刀发狠扎入这满是腥腐的潮湿土地,随着原本盐米口袋里还零散的几颗朝那活如蛇虫的缝隙持诀一投,地缝之中骤然火苗飞窜,不化骨那身上血符杂乱的丧麻当即被火舌舔出了赤色一片,挣扎之中撕开了那张腐肉都所剩无几的嘴朝二人吼出一阵青绿的尸瘴,继续蛮力挣扎开身上已经银铃破裂的拘魂链,边试图凭借自己的尸气召来山中残余的阴魂厉鬼。
临近来路的远处黑云卷成混浪鬼面显露,他们哭嚎难听,泪落成雨,但雨点刚沾了地便被一道白亮携蓝的雷电给炸得一瞬蒸腾,茅绪寿刚将经脉因虚弱用炁而近乎爆裂的人艰难扶起,就见那鬼面哭丧的云眼之中雷蛇四窜,每落地一道都映出一片火光冲天,将这些鬼面煞费苦心哭灭了琼辉鸟连坐而来的山火又再度死灰复燃,待得九声雷震落地之后,云间鬼面全散化为一缕缕缠绵败絮,游走出一个持剑而舞,披甲戴冠的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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