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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今日就练这横、竖吧。一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一竖入万岁枯藤。这可是王羲之的老师卫夫人所说的。不过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有多加练习才能懂其意。”
张扬点点头,学着方彦昊写的横开始模仿,看着简单,写了十几遍后发现自己写的竟然还如同一根火柴棍一般,又硬又粗,没有任何变化,不由得有些泄气:“好难呢。”
方彦昊坐在他旁边看了一眼纸上的笔画说道:“这些都是读书人的基本功。其实和种西瓜一样的,如果没有最早的耕地、种瓜籽、除虫除草,哪有现在的收获。”
张扬看着自己的笔画点点头,心下并不服气,不知不觉写了一下午,直到眼睛都有些花才发现方彦昊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灯。
抬头眯着眼睛看他,方彦昊宠溺地笑着说:“歇会儿吧,该吃晚饭了。”
“嗯。”张扬放下毛笔,拿着自己最初的纸和刚写完的纸对比,发现还是有进步的,心下高兴了起来。这该死的胜负心,竟然燃了起来!
出了书房,早已没有了早上的郁闷之情,傍晚的夏风伴随着花草香顺着月门吹在自己的脸上,清新自然。这日子过的,每天有人做好一日三餐等着自己吃真幸福,比叫外卖还方便。
方彦昊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心下也放心不少。
晚饭吃得简单些,两人吃过饭一起逛着院子。红儿提着灯笼在后面跟着,蜡烛透过灯笼罩在地上形成一圈发散的图案,如同聚光灯一般照耀着二人。蟋蟀、蝈蝈在草丛里叫成一片,为这夜色增添了几分热闹来。
“再过几日就是处暑了呢,暑气慢慢要消了。”农民都是记节气的,张扬突然想起,随口说了一句。
方彦昊马上接道:“是呢,也就是一场雨的事情,不过还有秋老虎呢,还是要热上一段儿时候的。”
“夏季,你都做些什么?”
方彦昊想了想,说:“枕席、听蝉、饮凉茶。你呢?”
张扬斜着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啊,枕席、听蝉、饮凉茶。”
两人相视一笑,果然在这暑盛之日,谁也别想做事情。
方彦昊停下脚步看着他,一副不掩饰地表情说:“那我们二人一起,便是枕双席、听耳语、饮清酒才好。”
张扬愣了一下,没接话倒是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方彦昊笑着跟上。
两人身后的红儿倒是一愣,听出些不寻常的东西,心里一惊,“少爷莫不是……”
。
因为起的早,两人早早得也躺下歇息。方彦昊心里其实有些小私心,耳房的家具他确实定了,只不过并不需要等,是他让管家晚些日子再安置。看着昨天张扬丝毫没有任何不自在,他才有了这个小心思。
吹了灯,看着张扬倒在被窝里,有些好奇地问他:“你同我睡一起会不会不自在?”
张扬想了想:“没有啊?我不管地上、床上都能睡得着。你要是睡不着,给我个席子我睡地上也可行的。”
方彦昊的眼角一抽,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又试探地问:“我是说,同我,睡在一起。”他还刻意加重了“同我”二字。
其实张扬的脑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想,他也根本不知道男人同男人在一起可以做什么,这些对他来说有些超纲了,懵懂地问:“还好呀?你又不打呼噜,又没有什么奇怪的睡觉癖好……我应该也没有吧?我晚上打呼乱动吗?”
方彦昊只觉得自己的眼皮狂跳,还好一片灰暗不易被察觉到。
放下帘子,方彦昊躺在他的身边侧向他,说:“水牛镇西边有片矮山,山中有山泉竹林,是个夏日的好去处。如果你愿意,我约上同窗好友,我们去纳凉可好?”
水牛镇之所以名为“水牛”也是因为那片矮山下的长溪多有人在此放牛才得名。那片矮山他去过,多是冬季闲散时候去的,冬季树枯叶瑟,山泉干涸,都是些衰败、濒死的气息,少了几分鲜活的生命感。夏季瓜田收忙事多,从未此时去过。
突然听方彦昊提起,竟然有些惊喜:“好啊好啊,那正好我叫着二铃一起,看看新鲜景色气顺一些。”
“好,明日我去送信,后日我们便去。”
只才二日,方彦昊好像已经习惯了身边躺着个人——与他幔帐之下、耳鬓厮磨。
自己从三岁时再也没有与别人一同睡过,明明十七年的习惯竟然只两日就抛弃个一干二净。虽然两人同床共枕,却恪守君子之礼——顶多抓抓他的小手。
方彦昊今日起的早,中午为了守着他也错过了午睡,现在疲怠尽出,就这么抓着他的手睡着了。倒是张扬今日睡得不少,现在迟迟未能入眠。
心里萌生出许多念头来。
人只有在有事情做的时候才会得到安宁。以前陪着养父种瓜卖瓜,虽然不需要动什么脑子,但是每日身体的劳累也让他觉得有所释放。现在突然进了方府,无所事事之后不仅没有轻松自在,反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心下郁闷。
下午写了会儿字,情绪瞬间好转,也让他知道自己郁郁寡欢的原因。
人活着是要有盼头的!哪怕只是微微小的变化,都能让人心生欢喜、心有归处。就像是他自己对红儿说过的话,“人是要先为自己而活”才能与他在生命、灵魂中碰撞出闪耀的火焰光芒来。
张扬的手指在方彦昊手里微微弯曲,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也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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