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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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第1页）

&esp;&esp;却立刻浇熄了滔天的怒火。&esp;&esp;也融化了凛冽的寒冰。&esp;&esp;一直严厉地俯视着她的柯意之，忽而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将头转向一边。&esp;&esp;音乐室内亮着莹白的光。&esp;&esp;他站在浅金与银白色交织的大堆乐器之前，无论是颀长身形，还是俊美容颜，都奢贵清矜得像个神明。&esp;&esp;年少的神明微微垂下头，柔软发梢落在额前。不知为何，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后脑处也压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形状。&esp;&esp;简亭灵饶有兴致地盯着看了一小会。&esp;&esp;没想到，素来一丝不苟的班长大人，也会让别人看到这一幕。&esp;&esp;柯意之并未注意她的目光，他喉结微动，语气和缓清醇。&esp;&esp;“走吧。”&esp;&esp;他说着，拎起简亭灵放在一旁的书包，单肩背起来。&esp;&esp;“我送你回家。”&esp;&esp;和被埋藏在书本和考题之间的日日夜夜相比，那确实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晚上。&esp;&esp;但对简亭灵而言，一个不能酣畅淋漓练琴的夜晚，也没有多么值得铭记。&esp;&esp;后来，他们高中毕业，又经历了那场天台闹剧，一直到大学毕业，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esp;&esp;但是，很奇怪，那一夜的种种画面，简亭灵一直没能忘却。&esp;&esp;比如他为她披上外套时隐忍怒意的双眼，比如那夜澄澈清明的月光。&esp;&esp;月色盈盈。他们一齐走过街角的路灯，影子被压短，再拉长。&esp;&esp;简亭灵一直以为，这就是她记忆的全部。和初遇他时，双眼感到的刺痛感一般，不讲道理，毫无缘由。&esp;&esp;直到大三那年，寒假的某个雪夜。&esp;&esp;她独自走在街头，耳机里照例放着古典乐。搂着肩膀的情侣们，一对一对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发出暧昧而甜蜜的嬉笑声。&esp;&esp;“美女姐姐，情人节快乐！请问要买花吗？”&esp;&esp;鼻尖冻红的小姑娘笑吟吟招呼着她：“三十块两支，很划算的。”&esp;&esp;简亭灵看她手指全冻僵了，连弯曲握住花枝的动作，都变得十分艰难，于是点了下头：“你这些都给我吧，我全要了。”&esp;&esp;小姑娘大喜过望，将所有玫瑰包成一大束，放进简亭灵怀里，再把付款码高高地举起来，方便她扫。&esp;&esp;简亭灵拿出手机。&esp;&esp;可等她付完款，小姑娘的目光，早已飘向一个又高又远的地方。&esp;&esp;那双眼里，也不再有殷勤讨好客人的世俗烟火气。而是充满了，澄净的憧憬与向往。&esp;&esp;“我付过了，喏。”&esp;&esp;简亭灵叫了她两声，都不见回应，只好在她眼前挥挥手。&esp;&esp;“看什么呢，这么着迷？”连收钱都不在乎了。&esp;&esp;好奇涌上心头，她也抬起头，顺着卖花姑娘的目光，看过去。&esp;&esp;闪闪发光的巨幅荧屏上，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esp;&esp;同桌一月，同窗一年，同校三年。&esp;&esp;简亭灵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得足够习惯，不会再为那副容颜惊艳。&esp;&esp;却仍猝不及防地怔在原地，看到柯意之带着一身令她极为陌生的、蛊惑人心的气质，出现在整座云珀城最奢贵的商圈巨幅广告位上。&esp;&esp;“姐姐，你也是向日葵吗？”&esp;&esp;耳旁传来一个微微颤抖的女声，那么虔诚，那么恳切，饱含着深沉的喜欢。&esp;&esp;“就是因为这里会放他的v，我才坐了很久的车，来这边卖花。”&esp;&esp;简亭灵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话。&esp;&esp;她只记得，看到那陌生又熟悉的容颜的刹那，庞然的情绪与回忆，忽然全数汹涌地冲上心头，令她几乎动弹不得。&esp;&esp;于是，她只能捧着大束的玫瑰，和身旁的所有人一起，眺望着远方的巨幅荧屏。&esp;&esp;而那幅荧屏，是那么璀璨，几乎能照亮飘雪的夜空。&esp;&esp;他启唇的瞬间，耳机自简亭灵耳廓中滑落，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esp;&esp;在脑海中萦绕了十数年的古典乐，于此刻渐渐远去。&esp;&esp;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歌声。&esp;&esp;是《星昼》。&esp;&esp;v制作精良，每一帧画面都好看得像电影。屏幕上，夜幕浓醇，微星点点。他自睡梦中苏醒，抓了抓头发，坐起身来。&esp;&esp;发丝凌乱，后脑处，压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痕迹。&esp;&esp;一瞬间，简亭灵耳旁忽然回荡起音乐室的那两声巨响。&esp;&esp;仿佛穿越漫长而遥远的时空，她回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看到年少的自己打发走了一波又一波值班的保卫，坐在琴房里守株待兔。&esp;&esp;她以为整栋教学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却不知道，原来那个冷冰冰的少年，也留在隔壁的教室里，无言地守着她。&esp;&esp;她有琴为伴，他却只是孑然一身，就这样陪她从夕阳西下，一直等到了暮色四合、月上梢头。&esp;&esp;如果不是那个贼对她生出歹心，简亭灵会在之后顺利地拉响警铃，交出录像。&esp;&esp;那么，他也许，根本就不会露面。&esp;&esp;而她，也将永远不知道，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esp;&esp;可此时此刻，看到v里他睡乱了的发型，简亭灵的眼前，忽然呈现出另一幅画面。&esp;&esp;就像他透过凌晨四点的窗户，看到那个贼企图触碰她一样——&esp;&esp;她也透过凌晨四点的窗户，看到了困倦地伏在课桌上，仍不忘警惕隔壁音乐室的任何声响，生生在眼底熬出红血丝的那个少年。&esp;&esp;简亭灵呵出一口白气，轻雾般拂过怀里的玫瑰，便消散得无影无踪。&esp;&esp;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傻？&esp;&esp;他到底，背着她，为了她，做了多少事？牺牲了多少？&esp;&esp;那些曾被自己刻意忽视的，无数个高中时代与他擦肩而过的画面，此刻却形成胶片的飓风，更猛烈地席卷了她的脑海。&esp;&esp;他的守护，他的纵容，他见她孤身涉险时的怒意，他听到她毫不走心的道歉后立即软化的语气。&esp;&esp;那些只为她而破例的包容。只为她而燃起的愤怒。错过的目光，无言的瞩目，不由分说的信任。&esp;&esp;忽然间，恍若心间下起雷雨。一种强大得足以吞噬一切，又温柔得足以包容一切的力量，自简亭灵心头涌出，生生不息地在其间鼓动。&esp;&esp;而简亭灵，捧着大束的玫瑰，站在飘雪的街头，茫然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份情感的覆水难收。&esp;&esp;她的时间已然静止，别人的时间却仍在流逝。v进行到副歌部分，整条街的人都在跟着轻声合唱。&esp;&esp;浩大而温柔的歌声里，简亭灵听见卖花姑娘轻声问：“你也喜欢他吗？”&esp;&esp;澄净的雪花自夜空坠落，落在她怀中的玫瑰上，化为温柔的露滴。&esp;&esp;“喜欢。”她说。&esp;&esp;钟意&esp;&esp;柯意之很喜欢简亭灵的声音，从初见那天就喜欢。&esp;&esp;哪怕她当时是在威胁他、说出的话实在不太好听，他也并不在乎。&esp;&esp;就更不用提，眼下端着酒杯的她，嗓音带着一点红酒微醺的温，诉说很久以前就对他埋下的情意。&esp;&esp;简亭灵回到卧室里，打开自己带来的那个大包，拿出一本曲谱。&esp;&esp;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开其中一页，取出一枚暗红色的薄片。&esp;&esp;灯光微暗，薄片有丝绒般的质感。&esp;&esp;她手指一松，薄片落在卧床正中，那张空白的信纸上。&esp;&esp;“这是当时的玫瑰。”&esp;&esp;她端详那张信纸好一阵，才不好意思地抬起眼眸，和柯意之对视。&esp;&esp;面颊也如玫瑰瓣那般，自顾自地殷红着，娇艳着，时隔多日，仍美丽如初。&esp;&esp;她支支吾吾地道：“我刚刚讲的都是真的，这片花瓣可以作证。所以——”&esp;&esp;她轻轻咬一下嘴唇的内侧，眸光微动。鸦羽般的乌睫在卧蚕处落下暗影，却反衬得她瞳仁更亮，剔透如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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