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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这副模样,颇有些癫痴了。&esp;&esp;上回在宝宁堂里,贺桢对她说,自己于她只有感恩之情时,方素怜亦是这副痴痴癫癫的样子。如今,贺桢重见到她这副神情,心头不由一跳。&esp;&esp;“姨娘,你病了!”贺桢扯开她的手,不悦道,“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esp;&esp;“我疯疯癫癫?我疯疯癫癫?”方素怜睁大眼睛,淌下两行期期艾艾的眼泪来,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悲凉,“大人,我可是您的救命恩人!您竟要送我去庄子上‘养病’……哈哈哈……真是好一个负心薄幸之人…素怜什么都不求,您要另娶他人,素怜也没有争过!如今,竟是陪在您身边也不成了吗?哈哈哈…”&esp;&esp;见方素怜口口声声提着救命的恩情,贺桢的颜面有些挂不住。&esp;&esp;他的命的确是方素怜救的,诺言也是自己许下的。方素怜会绝望至此,也是常理。可话已经说出,就不能收回,他只能侧头,低声道:“是我负心薄幸,对不住你!素怜,你就当我不曾说过那些话吧!”&esp;&esp;“我偏不!”方素怜“噗通”跪了下来,狠狠抱住了他的大腿,脸蛋紧贴着贺桢的身子,哽咽道,“我偏不走,偏不忘…我偏缠着你…”模样痴缠,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女儿。&esp;&esp;一旁的秦檀冷眼旁观了一阵,终于冷哼一声,道:“贺桢,你也不必多有愧疚!赶紧将这个贱妾送走,眼不见为净。”&esp;&esp;贺桢却叹一口气,道:“这确实是我亏欠她的,又怎能不愧疚?只怪我年少轻狂,说错了话。”&esp;&esp;“我说不必愧疚,自是不必愧疚。”秦檀掸了掸袖上尘埃,一双眼明亮地望向前方,“我就问一件事儿吧!方姨娘,‘天地寂寥山雨歇’的下一句,是什么?”&esp;&esp;“自然是……”方素怜哭的咳嗽,嘶哑着嗓音道,“几生修得到梅花…”&esp;&esp;“错了,不是‘几生’,而是…‘六生’。天地寂寥山雨歇,六生修得到梅花。三生又三世,明白了吗?”秦檀嫣然笑了起来,容色如含露芍药一般。那轻笑的眉眼间,俱是倾国的盈盈风情。&esp;&esp;听着秦檀的声音,贺桢的神情狠狠一僵。&esp;&esp;尘埃已定&esp;&esp;“天地寂寥山雨歇,六生修得到梅花。三生又三世,明白了吗?”&esp;&esp;秦檀略带讽意的声音,回荡在贺桢耳畔。&esp;&esp;便是这么简单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叫贺桢如遭雷劈一般,分寸都动弹不得。&esp;&esp;他催着自己,将眼眸转望向秦檀,视线死死地锁住她带着轻笑的、从容自如的容颜,似要将那张艳丽无双的面孔刻入骨髓中。&esp;&esp;“檀儿…你…”他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却微微地泛冷,如坠冰窖,“你是从何处听来这句话的?”&esp;&esp;秦檀面孔上的笑意愈甚。“从哪儿听来?…嘁,这是我少时读书少,随口胡诌的。”她一撩头发尾稍,俯身凑近贺桢,刻意放慢了语调,“是我当年救你那会儿,随口说的。——听明白了吗?”&esp;&esp;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笑,带着嘲讽,却如有千均一般重,着实将贺桢的灵魂都劈裂了。&esp;&esp;“檀儿,你说你救了我…?”贺桢茫然无措地转开了视线,先是自嘲地笑了一阵,摇摇头,道,“我怕是在梦中罢?这又如何可能呢?真是笑话了。”&esp;&esp;秦檀却不给他做梦的机会,挑眉道:“贺桢,我说的可是实话。当年救了你的人是我,而非方素怜。你错认了那么多年,本就是在梦中。如今,还不肯醒吗?”&esp;&esp;——你错认了那么多年,本就是在梦中。&esp;&esp;贺桢重重地攥住了袖口,身子微微一晃。他逼视着秦檀,低声自喉间挤出字句来:“檀儿,你…你定是为了气我,一个劲儿地骗我,可对?”&esp;&esp;贺桢心道:不!这绝不可能是真的。绝不可能!一定是秦檀在骗他!&esp;&esp;贺桢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隐隐约约,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叫他难受得紧。他回忆起当初被方素怜救下的场景,却只觉得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esp;&esp;他受了重伤,本就是神识昏迷之时,与死去已几无什么差异。视觉尽失,他便如陷入一团软绵绵云絮,只能凭得耳中细微声响,来勉强辨别天地改换。&esp;&esp;那扶他上马车、一路护送他回京城的小姐,有一双柔软娇嫩手掌,如花瓣似的。她亲手绞了热手帕拭去自己身上血迹,又粗粗包扎。吹温了的热粥被送至口边,她那兰麝一般的吐息,也近在鼻尖。&esp;&esp;于是,他在马车里许下了那个“娶你为妻”的诺言,只为了不辜负她的清白。&esp;&esp;不知颠簸了多久,贺桢听见一声“这便是最近的医馆了,伤情不容多拖,就让他在此地养伤吧”。再睁开眼时,便见到一张温柔似水容颜,含笑盈盈地望着他。&esp;&esp;“公子终于醒了呢,这一路,您真是吓坏素怜了。”那女子的神情,比夜色更柔和些,还透着几分楚楚可怜。&esp;&esp;他又怎么会认错救命恩人呢?&esp;&esp;“贺桢,瞧你这神情,定然是不信我的话吧?”秦檀嗤笑一声,道,“你信不信,也不关我的事。你不是孩童,孰是孰非,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你只需要知道,你不必对这姓方的贱妾愧疚,就足够了!”&esp;&esp;她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浑然不似作伪。&esp;&esp;贺桢听着,倏忽捂住了头,神色涌现出一分痛苦。再抬头时,他只痴怔地看着秦檀,喃喃道:“檀儿,是我,是我…错认了?竟当真是我错认了?”&esp;&esp;秦檀点头,淡然道:“很不巧,的确是。救你的人是我,我花了银钱,让方家医馆代为照顾。当初我走的急,怕回去晚了,爹爹担忧;却白便宜了方素怜这个心思叵测的女子。难怪当年她事无巨细地向我打听救你的种种,原是早就在谋划了。”&esp;&esp;顿了顿,秦檀又道:“贺桢,你不是派人去寻找过当年帮着方素怜救了你的人,结果竟一个都找不着?那是因为,我的家仆、马夫,自不会在外涂无端晃悠,你上天入地,也不可能寻到。”&esp;&esp;贺桢听着,呼吸急促不已。“竟是如此……”他低下头,声音哽咽:“这会儿…我倒情愿是你在骗我。若是当真如此,我这几年来,又算的了什么呢?”&esp;&esp;——他厚待方素怜,迎娶她过门,耽搁了自己,也耽搁了秦檀。到头来,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esp;&esp;“我骗你…?”秦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情好笑,“若是我当真有什么骗了你的地方,那便是我一直瞒着此事,不告诉你。”&esp;&esp;“你为什么不说?!”贺桢蹙紧眉心,声色沙哑,眸中满是痛苦,“檀儿,你为什么不说?!你若早先告诉我,我们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esp;&esp;若是她早点说……&esp;&esp;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机会!&esp;&esp;“你是在问原因么?”秦檀面色不改,道,“原因无他,不过是,我不想要你了。无论你是否认出了方姨娘的真面目,我都不打算要你了。”顿一顿,她冷笑一声,道,“贺桢,记清楚了,我们必然会走至今天这一步,我从来没打算给过你挽回的机会。”&esp;&esp;在她面前,贺桢必输无疑。&esp;&esp;贺桢瞧着她决绝的神色,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一想到自己与秦檀擦身错过,他便恍惚觉得,骨头深处好似有什么虫子在啃噬,让他痛的难当。&esp;&esp;她竟是从没打算给过他挽回的机会,因此,便是明知道贺桢错认了人,她也只笑着作壁上观,权当看了一场笑话。&esp;&esp;贺桢浑噩着神思,走到方素怜面前,麻木地问道:“素怜,你…为何骗我?”&esp;&esp;方素怜跪坐在地,面色亦有些癫狂。她含泪挤出一道笑,道:“大人,您在说什么呢?素怜…素怜不曾骗过你…素怜就是您的救命恩人!是您的救命恩人呀!是我从匪徒手里带走您,送您回医馆…”&esp;&esp;话到最后,她已然是有些疯癫了,只小声地重复:“我才是救了您的人!我才是…我才是!”这句话,几乎要成了方素怜的心魔了。&esp;&esp;秦檀瞧着她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有了些怜悯。她微叹口气,坐下来,道:“可怜呀…方姨娘,你使尽心力,才换来做个官家妾的机会。如今,也要被你自己葬送了。”&esp;&esp;她的话,像是戳到了方素怜的痛点。这个平素柔弱的女子,陡然抬起头来,以无比冷刻的目光望向秦檀,恨恨道:“秦檀!你构陷我!你这个不贞洁的女子,与人私通,竟还敢来泼我污水!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私通的证据……”&esp;&esp;“够了!”贺桢暴喝一声。&esp;&esp;他大口地喘息着,阖上双眼,道:“素怜,你虽欺骗了我,可我已娶了你,便该负责。我予你两个选择,一是离开贺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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