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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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碎玉（第1页）

寒气如同亿万根细密的冰针刺入骨髓。玄冰秘库深处，时间仿佛被冻结在那层深蓝色的冰晶之中。赢稷的呼吸几乎停滞，目光凝固在玄冰玉座上那个被厚重寒冰封存的身影——墨龙玄袍，九旒冠冕……那是他的父王，秦王赢驷！

巨大的惊恐与难以置信瞬间攥住了赢稷的心脏！“父王——！”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就要冲破喉咙！

“噤声！”素女清冽的声音如同一束凝冰的水流，强行贯入赢稷即将失控的意识！“气息封心！”她指间捏着的那枚白玉净魂铃无声地急旋数圈！一股极其精微的、带着隔绝之力的清辉瞬间包裹住赢稷全身，将他喉头的惊呼和紊乱的心绪强行摁回胸腔深处！但赢稷眼中的惊涛骇浪却丝毫未减，死死盯住那冰层中模糊的面容轮廓。

李恪的枯槁手掌早已按在腰后机关匣上，墨纹在手臂皮肤下隐现，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尤其警惕盘坐在巨大玄冰玉台上的枯孽残骸——它的姿态太诡异了！手握那枚破碎流淌光晕的青铜夔龙环玉玦，宛如一位古老的审判者，而非嗜血的凶邪！

蒙骜更是如遭雷击，魁梧的身躯剧烈一晃，若非云中君袖中滑出的一道无形星辉暗托，几乎站立不稳！他眼神中闪过刹那的迷茫与剧痛，随即化为更深沉的、近乎要喷薄而出的暴戾与绝望！君王被封！身为金乌卫统领，还有比这更耻辱的失职？！他赤红的眼睛猛地转向枯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商君……是你所为？！”蒙骜的声音仿佛砂纸磨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体内被伪令引动的污煞寒气再次隐隐翻腾。

“咳咳……”盘坐于冰玉高台的枯孽残骸轻轻晃了晃，颈骨出刺耳的摩擦声。它空洞的眼窝深处，那两点如同风烛残火般的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并未回答蒙骜，反而以一种冰冷平缓、毫无起伏的语调，对着幽暗的角落说道：“寒蜃……看了这般久……可验明……正身了？”

话音落下，秘库角落一片浓郁的阴影无声地扭曲了一下。黑袍的寒蜃如同鬼魅般缓缓从角落里走出，他双手依旧牢牢捧持着那布满灰色石纹的墨玉葫芦，佝偻的身形在枯孽目光注视下微微颤抖。那只露出的枯手，正艰难地按在葫芦底部某个微凹的符文上，葫芦口朝向冰封的秦王方向，隐隐流转着极其微弱的蓝黑毫光。

“回……上师……”寒蜃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干涩费力，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榨取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玄冰……冰息……精粹……确系……秦王本源……龙气……锁于内……冰封……无外力……强加……”

寒气本源？！龙气锁于冰内？！

云中君眉心紫金八卦印微微一亮，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那冰层中的身影。他低声对身旁的李恪道：“龙气锁内？那这冰层……非是囚牢！乃……内之冰棺？！秦王自己……封的自己？！”饶是他心志绝，也被这推论惊出一丝寒意！

李恪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封自己？！秦王赢驷为何自封玄冰？！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这与“太一金线”斩断时的反噬……有关？！

赢稷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内冰棺？父王自己封了自己？为什么？！是……为了抵御什么？还是……在逃避那个自长杨宫铜匣中爆的恐怖真相？！

“那么……龙灵……尚在否？”枯孽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凌碎裂。

寒蜃努力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费力地投向冰层深处那抹属于九旒冠冕的影子，嘴唇蠕动着，似乎要更仔细地感应，但他枯槁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仅剩的皮肤迅灰败下去，按在符文上的枯手剧烈颤抖，石纹如蛛网般蔓延！

“呯！”一声轻微的闷响！墨玉葫芦底部那枚控制符文竟如砂砾般骤然崩碎！一道细若丝却极其霸道的冰蓝色寒气如同毒蛇反噬，猛地顺着寒蜃的手指蹿入其手臂！寒蜃全身剧震，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其短促的沙哑哀鸣，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空了全部精气神，软软地向后倒去，气息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墨玉葫芦骨碌碌滚落在地，表面的石纹更深了。

“哼……”枯孽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带着一丝嘲弄的冷哼，“强窥龙灵秘核……自不量力……”目光瞥了一眼倒地的寒蜃，空洞的眼神毫无波澜，随即又转向那被冰封的秦王。

“龙灵……自然……还在……”枯孽枯爪中握着的破碎玉玦忽地光芒一盛，流淌的光晕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微微扭动了一下，“否则……它早该……碎了……”枯爪微微抬起玉玦，那玉玦上的黯淡光辉恰好映照在包裹赢驷的深蓝玄冰表面，仿佛在无声地引证着某种奇特的联系。

“上师……寒蜃师兄……”一直蜷在阴影里的“蜃”忽然开口，声音干涩如同砂石摩擦。他仅剩的那只还能视物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倒地的寒蜃，眼神深处竟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和悲哀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某种麻木取代。

枯孽缓缓转动枯槁的头颅，“望”向蜃。没说话。但通道中那股冻结一切的冰冷恶意，似乎更加浓郁了一些。

蜃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受到某种无形的鞭挞，蜷缩得更紧了。

这诡异而冷酷的景象，让赢稷的血液几乎要冻僵！商君……或者说这占据商君躯壳的残骸意志……对忠心执行命令的同门尚且如此冷漠！它究竟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

呼啦——

秘库顶端垂下的、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玄冰钟乳石丛中，一阵诡异的黑色烟雾无声凝聚！烟雾扭曲翻滚，迅凝成一个模糊、清癯的中年文士轮廓！他穿着素麻长袍，衣袂无风自动，面容笼罩在一层流动的黑雾之下，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仿佛透过黑雾凝视着下方一切！气息邪异飘渺，如同虚幻的投影。

“尸佼？！”李恪失声低呼！瞳孔猛地收缩！这气息与形态，与赢稷意念中所见的密室画面中的那人极其相似！果然是他！

“桀桀……”黑雾文士出低沉沙哑的笑声，猩红的目光在冰封的秦王、盘坐的枯孽、以及惊怒交加的赢稷等人身上流转，最后停留在枯孽手中的玉玦上，“……看来……老夫这枚‘引魂玦’……终究……还是唤动了‘它’……好……好……好的很……”

尸佼？！引魂玦？！

赢稷脑中“嗡”地一声！所有散碎的画面瞬间串联：密室中炼制金线的中年文士！尸佼！而他手中那枚破碎的玉玦是……引魂玦？！它指向谁？！是父王……还是……

“闭嘴……”枯孽残骸空洞的声音骤然转冷！握着玉玦的枯爪猛地收紧！玉玦光芒一盛，那团凝聚的黑雾人影仿佛被无形巨力扯动，猛地扭曲变形！“一缕残识投影……也配……在此聒噪……”枯孽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寒，“此地……是吾……清算前尘……之所……碍事者……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无形的重锤！

噗！

黑雾构成的尸佼投影出一声似惊似怒的嘶鸣，瞬间被强大的意念风暴撕扯成万千缕黑烟，四散消弭！

轻描淡写！近乎碾压般抹去！

这轻描淡写间展现的恐怖意念掌控力，让云中君与李恪的脸色更加凝重！枯孽残骸的力量，在这玄冰秘库的环境下，似乎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增幅！已非简单的破坏力，而是近乎规则层面的压制！

枯孽残骸缓缓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灰尘。它空洞的“视线”终于第一次，真正落到了被素女清辉护持、强行压制着震惊与悲恸的赢稷身上。

“公子……稷……”枯孽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毫无情绪的调子，“看到了么……这就是……追求‘掌控’……试图以万灵为薪火，点燃虚妄权柄……必将面临的……冰封结局……”它微微抬了抬那只握着引魂玦的枯爪，“‘太一’为引……‘荧惑’为炉……结果……如何？”它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赢稷的心脏！

“太一为引？荧惑为炉？”赢稷只觉胸口憋闷欲炸！父亲与尸佼引荧惑灾星降灵的谋划？！难道……父王如今被冰封于此，尸佼只剩下残识投影……都是这个恐怖计划失败的反噬？！

枯孽残骸头颅微侧，似乎在“聆听”秘库之外的声音。远方隐约传来章台宫方向沉闷的鸣金与呐喊喧嚣——那是宫廷卫队与玄冰库外对峙金乌卫冲突的声音？又或是其他变故？

“外面的……吵闹……有些多了……”枯孽缓缓低下头，用那干枯如同树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枚光芒流淌的破碎玉玦，动作轻柔得仿佛在爱抚一件稀世珍宝。“尸佼……虽蠢……他那点残存之物……倒也印证了‘玦器’确有其能……虽残……亦堪一用……”它的声音陡然变得空洞而深远：“公子……可知…此物…是汝……何物？”

枯爪摩挲处，玉玦光芒微微流转，映出其上模糊的“秦”字古篆碎片！

赢稷浑身一震！本能地，他怀中那枚滚烫的本命印玺“秦王御赐·秦稷印”微微颤动！一股冰冷的联系感……不，是某种同源相斥的剧烈悸动瞬间传遍全身！

它指向的……莫非是……

“不够……”枯孽那冰冷的头颅似乎缓缓转向了秘库入口的方向，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层层厚重的玄冰之门，投向整个咸阳宫城，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冰封亿万年的寂灭意志开始无声弥漫。“这点……远远……不够！”

它指爪猛地攥紧那流淌光芒的玉玦，枯槁身躯内骤然爆出令人窒息的寒威！整个秘库中悬浮的冰尘颗粒瞬间凝固！无数细微的、细密如网般的寒晶裂痕自它盘坐的巨大玄冰玉台下无声蔓延开来，迅爬向四壁与穹顶！如同这座坚固的玄冰秘库，正从内部开始……缓慢崩塌！

它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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