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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薇心里没事,自然是睡得香。只是裴氏却睡不着,连累着沈三爷也跟着在床上学习烙饼——翻来翻去。
裴氏带着沈采蘅回去之后,先是狠狠的训了沈采蘅一顿,然后打了她的手板。沈采蘅从小娇生惯养,从没吃过这般的苦,眼见着自己的手掌肿的大了一圈,她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沈采蘅长得雪玉可爱,哭起来也可怜的很,眼睫上的泪珠子一颗又一颗,小脸通红,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一院子的人都跟着胆战心惊,一边劝裴氏一边去找膏药给沈采蘅,忙成一团。
好容易等到沈三爷回来了,这场闹剧才将将收幕。
就算是这样,裴氏心里也梗了一口气,死活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去拉沈三爷:“三娘这样子可怎么好?这样小年纪都学着偷懒,耍小聪明,我想起了就觉得头疼。”
裴氏的头疼病对沈三爷来说简直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奇症,时疼时不疼,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重要时候总会客串出场。
所以,沈三爷听了这话只是叹了口气:“小孩子家总是不懂事,知道错,改了便是。”他在外边累了一天,回来还要给妻子女儿拉架,这时候早就累了,巴不得早些休息。
“你说得倒轻松!”裴氏推了沈三爷一把,颇有些恼火,“咱们就三娘一个女儿,你也不知道多用些心.......”
裴氏说着说着就动了愁肠,轻轻道:“我知道你也恼我,怪我没教好三娘。如今三娘怕也是怨死了我这个打她的娘,你们一家子看我不上,我,我.......”她心里一酸,语声未竟,背过身掉起眼泪来了。
沈三爷听到裴氏的哽咽声,便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温声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三娘这样子我也有责任。我之前只想着让她在进学前过些欢快日子却没想到要约束好她这性子,这才养大了她偷懒的胆子。”沈三爷拿起枕边的帕子替裴氏擦了眼泪,轻轻道,“夫人岂不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的道理?三娘马上就要进学了,等她读了诗书知了事理,再有我们在边上严加管教,必是会改了那些坏习惯的。”
沈三爷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端得一派温文尔雅好夫君的模样。两人面对面离得极近,眼见着夫君这般体贴温柔得替自己擦泪,裴氏那股子气也散了开去,心里跳了一跳,面上不禁发起热来。好在她适才激动,面上本就泛红,灯光昏暗倒也看不出来。
裴氏赶忙垂下眼,伸手抓住沈三爷替自己擦面的手:“这么晚了,早些安置吧。我刚才也是气糊涂了,你在外边忙了一整日,我还给你添乱,是我的不是。”
沈三爷最喜欢的就是裴氏这简单明了的性子,眼见着见她气劲过了不再转牛角尖,心里舒了口气,也笑了笑:“嗯,安置吧。”
裴氏看了看自家夫君,心里暗暗想着:他待我这般好,我必是要好好替他管好内务、教好孩子,不叫他操心才是。
裴氏心里立下了这么一个大宏愿,心里一松,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裴氏用人乳吃了一盅茯苓霜,一边叫人给自己梳洗一边琢磨着打好腹稿。等着她穿戴整齐了,用好早膳了,然后才叫了三个孩子到自己屋子来,准备好好的说一说教育问题。只是,天不遂人愿,裴氏才说了个开头,底下孩子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外边就来人报说裴家大爷裴赫来了。
裴氏许久没见过娘家人,听到这事哪里有不欢喜的,便只好压下那些话,叫人去迎了裴赫进来。
裴赫这次来自然是带了裴九郎来的,虽然口头上说是来看看堂妹顺便带裴九郎认一认姑姑和表妹,但大家心里知道,怕也是存了要为上次的事来致歉的念头。
裴九郎今日穿了一身的青色的直裰,襟口绣着竹叶纹,配着一块墨玉坠儿,一张脸冷得仿佛要掉出冰渣子。可他五官生的好,犹如珠玉在前却又不失英气,面颊白嫩嫩的,这冷冷淡淡的样子倒是给人一种反差萌。
沈采薇悄悄瞥了眼裴九郎,觉得他这一打扮似乎比上次更好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的感叹道: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她上辈子靠脸吃饭吃得香甜,从来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这回顶着一张有胎记的脸,再看那些老天赏饭吃的人,心里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了。就好像作弊作惯了的人,眼见着考场上面一群人乱丢纸条团体作弊,其中还有个是自己讨厌的人,结果自个儿却只能迷迷糊糊的蒙答案,简直苦死了。
裴氏虽因为上次的事在心里气过裴九郎,但此时见了他想起娘家的事,反倒心里一软,抬手揽了他到跟前:“这是九郎吧,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小呢,一下子就长高了......”她用手比了一下当初裴九郎的身高,笑着打量着裴九郎,轻笑道,“我记得当初大哥给他取的名是越?”
裴赫笑了笑,应道:“是了,单名一个越字,裴越。”
裴氏抿唇笑了笑,招了招手:“快来见过你们越表哥。”
沈采薇等人便上前见了礼:“见过表哥。”裴越虽然面色依旧淡淡却也躬身回了一礼。
裴氏心里想了想,想要问些裴家的近况,却也知道有些话不适合小孩子听,便先打发了这一群的孩子:“先带你们表哥去祖母哪儿请安,我这儿还有事要和你们大舅舅说呢。”
往日里这种事沈采蘅应得最快,可她昨日挨了打,手上还肿着,这会儿只是憋着气不吭声。
深觉自己任重而道远的沈采薇只好一手拉着沈采蘅一手拉着沈怀景,招呼着裴越往外走去:“表哥,我们先走吧。”
裴越抬眼看了她一眼,黑沉沉的眼里似乎含着什么。
沈采薇愣了愣,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心里不禁有些惴惴——这家伙好像脾气挺坏的,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好在裴越到底知礼,客气的应了一声,便跟着他们一起告退了。
他们一行四个人,沈怀景本就是个沉闷的性子,沈采蘅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羞恼赌气,裴越则是摆着一张冷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被逼着来的。
沈采薇只好开荒似的扯起了闲话:“表哥这次来松江是准备在这上学吗?”沈大伯风头正盛,松江书院声名远播,不少京城的学子也来此求学,裴越如今也是八岁上下,这时候来这里想必也是存了这个想法。
裴越瞥了她一眼,言简意赅的答道:“是。”
沈采薇一肚子的话都被这个“是”给堵了回去,只得另起话头道:“表哥是从京城来的,不如说些京城的趣事给我们听一听?”
裴越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看见沈采薇那明亮的好似秋水的眼眸,心里不知怎的软了软。
他心里想:沈二娘生母早逝,父亲又远在京城不怎么见面,忽然问京里的事,怕是拐着弯想要打听自己父亲的事吧?裴越自己也有些不好过、不能说的事情,这念头一起,对着沈采薇反倒起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居然觉得有些亲近怜惜了。
所以,裴越只好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挑了京中的大事说了:“如今太子病重,官家和圣人都急的很,下面的人都不敢找不痛快,那些纨绔也不敢出门闹事了,哪里会有什么趣事?”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在心里过了过,挑了件沈采薇可能会感兴趣的事说了起来,“说起来,我来的时候听说信陵侯府的世子宫里派人训斥了一通,如今还在闭门思过呢。”
信陵侯府乃是沈采薇继母的娘家,也是京中有名的勋贵人家,沈采薇听到这里忍不住抬起眼去看裴越,很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无声的催他继续说下去。
裴越一低头,正好对上沈采薇的眼睛,被她看得差点端不住那张冷脸,只得撇过头接着道:“也是那信陵侯世子倒霉。年初的时候郑家小姐为了太子的事情去护国寺里求拜,正好撞上了信陵侯世子,不知怎的出言调戏了几句。郑小姐乃是圣人的嫡亲侄女,郑家几个女儿里面独她最得圣人欢心,自小便是和长平公主以及太子一起长大的。都不用她告状,圣人那边就已经遣使去训斥了。”裴越本不是说这些闲话的人,只是对着沈采薇那双亮亮的眼睛,不知不觉就都说了出来。
沈采薇听了这些很有点幸灾乐祸,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有些纠结的开口问道:“那郑小姐应该不到十岁吧?”太子如今也才八岁,既然是一齐长大的,肯定大不了几岁。这个年纪的女孩要长成什么样子才会叫信陵侯世子起色心啊?难道说,信陵侯世子有恋童癖?
裴越想了想,答道:“今年正好十岁。”他知道沈采薇的话中之意,便接着解释道,“郑小姐年纪虽小,但自幼得圣人教导,姿容才学皆是上佳。”
好吧,也许人家风姿动人,带着面纱也能叫人神魂颠倒呢。沈采薇很有些被雷到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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