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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
……
军机处的气氛很怪异,鹿传霖辞了军机自然就不必坐在那里苦捱了;袁世凯被大火烧死,宫里已经帮他整容收敛,自然也不能来视事了;世续被免了军机的差事,又要忙宫里头乱七八糟的大小事务,想来也不能来;张南皮的精神刚才就撑不住了,勉强等到皇帝散会,就出宫去了;徐世昌、善耆两个新晋军机还没有得到正式诏书,自然也不便前来。因此在军机处只剩下了三个完整的大臣:奕劻、那桐和载沣。
奕劻和那桐很想去现场瞻仰袁世凯的遗容,作为结交多年,彼此有着“深情厚谊”狐朋狗党,两人对于袁世凯的横死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痛楚。但是他们不敢去,怕见了袁世凯的那付惨样自己会支撑不牢,怕晚上会做恶梦。
袁世凯那可以先不去,去慈禧灵堂哭灵却是不能免的,奕劻跪在那里,眼眶红红的,眼泪一滴滴地洒落到地上——他伤心呐。因为有了慈禧,他才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边缘宗室爬到目前的高位,居然顶了个庆亲王;因为有了慈禧,他才一跃而起掌握了朝廷的中枢权力,得到了开设“庆记公司”的特权,卖官鬻爵,大把捞钱。但这一切眼看都快没有了,他怎么能不伤心?
皇帝居然要启用岑春煊?这等晴天霹雳打下来,让他恍惚的不知所以,连岑春煊勾结康、梁的词汇都用上了。方才退了小朝之后那桐埋怨了他一路,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心里那个悔啊——悔不该听慈禧的命令去送什么佛像,要是能呆在皇宫里,陪太后走完这最后一程那该多好。
太后啊太后,你要立载沣为摄政王就立吧,我老了,没有这个念想……我也知道你瞧不上载振,也没敢有这个奢望。只是你为什么要把我支开?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一直忠心耿耿,像狗一样的忠诚,你知道么?鹿传霖走了,袁世凯死了,世续被开缺了……这才仅仅几个时辰,您安排的事情就全变了样,你知道么?要是我奕劻昨晚上在,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想到这里,奕劻老泪纵横,叫了一声“太后哇……”整个身子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早上来哭灵的人多了,但是谁也没有像庆王爷哭得这么伤心,一旁负责回礼的隆裕也被他弄得直掉眼泪,想了想还是让小德张将奕劻扶起来,“庆王爷,您请节哀顺变,自个多保重。”
顺变,顺变!跟在奕劻侧后头的那桐直在心里嘀咕:到现在这样,还能不顺变么?皇帝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再不顺恐怕下场儿还得惨……只是这话可不能再对老庆提起了,怕他再说出什么蠢话来而不可收拾。
皇帝狠啊!刚刚进宫来就让庆王爷和我拟这丧典折子,片刻都不得消停,偏生还有载沣盯着,想说两句悄悄话都不行。慰亭……慰亭要是在就好了,还有个商量,他肯定有办法的。可是慰亭他?我的亲家公啊,你死得好惨啊……
载沣带着溥仪却跪在了奕劻的另一个侧后方。表面上他心情沉重、眼眶发红、言语哽咽,但心底却是喜滋滋的——皇阿哥身体好了,又重新是皇上了,而且还掌握了大权,好哇!咱醇王府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做人了。咱家的溥仪居然是大阿哥了,要是老佛爷还在,这大阿哥当得肯定不舒心,咱也得跟着受罪,现在老佛爷死了,好哇!溥仪是皇帝的亲侄子,他又没有子嗣,能不疼咱们溥仪么?万一皇阿哥大行后没有子嗣,咱溥仪不就是下一个皇上了?昨天晚上大内失火,现在可是咱皇阿哥的大内了,怪让人心疼的,可居然烧死了袁世凯这混蛋,好哇,这把火值了,老天开眼啊!
“摄政王,您也请起,敬请节哀顺变……”望着自己的小叔子,隆裕红着眼圈劝慰他。
“皇嫂,老佛爷这一走,我心里难过啊……”
“嗯……”
“皇嫂,您下回别再喊我摄政王了,现在是皇阿哥亲政,我摄什么政呢?”载沣悄悄道,“什么时候您给皇阿哥好好说说,让他下诏免了我这差事,我心里踏实,晚上也睡得着啊。”
“嗯……”隆裕转过头,一把抱起溥仪,“这孩子模样真俊,可逗哀家喜欢了,老佛爷也喜欢他呀……再让老佛爷好好看看。”
说来也怪,原本看见慈禧又哭又闹、不肯消停的溥仪这回倒乖了,什么异样声音都没有,被隆裕攥着小手,恭恭敬敬在慈禧灵前磕了三个头。握着孩子温热的小手,隆裕原本冰凉的内心涌上来一股暖意:等太后的丧典完了,求着皇上,请他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赐一个子嗣,实在不行便将溥仪过继过来也是好的,反正四爷载沣还有儿子……将来万一溥仪这孩子继承了皇位,哀家会对他好的,不会像老佛爷对皇帝那样,他喜欢什么我就给他什么,等哀家老了就在颐和园颐养天年,不会去搞什么劳什子的“训政”。
林广宇想休息,但是这个愿望很快就落了空。他刚刚躺下不过半个小时,就听见外头隐隐约约有声音在争执。
一个是王商的声音,这是老早就跟了自己的太监,忠心耿耿,在瀛台的那些日子里,也只有他能和自己说几句话,陪自己解解闷……昨夜掌权后,林广宇在第一时间内就将他调了过来跟随服侍。
另一个不知道是谁,嗓门虽然不大,但声音却是坚决:“王公公,真不是在下无礼,也不是在下不体谅皇上,实在是兹事体大。”
“什么兹事体大?还有什么事能比皇上的休息要紧?梁大人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皇上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一刻也没休息过,都撑了一夜了,现在就想打个盹,你还敢来搅和?……”
“王公公,若是别人,听到您这番回话自然是掉头就走的。我说句心底的话,今天就是庆王爷、醇王爷有事让我来见皇上,皇上如果休息了我也是不来的……可现在来的是各国公使,他们是来吊唁的,代表的是国家体面,咱们皇上要是不露面,传出去像个什么话?”
“梁大人,咱家就不明白了,以往洋人求见,老佛爷要是没空,庆王爷、袁中堂就对付了,怎么您当了尚书之后就不行?让庆王爷、摄政王他们回话不行么?没见过您这么不知进退的大臣……”
“王公公,我知道您是皇上身边的人,您说一句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但是……今天我这句话一定要说,皇上一定得起来接见……”门口的人拖长了声音,“要让他们明白现在我大清是皇上当政,不是什么庆王爷、摄政王当政,若不这样做传出去造成纠纷,您吃罪的起么?”
“你……你……”王商气急败坏,说不出一句话来。
“外面何人喧哗?”
听到屋内有了动静,王商顾不上和来人啰嗦,急忙忙推开门走了进来,没想到那人也随即跟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下了。
“你们俩争什么呢?”
“皇上……皇上……臣死罪……”来人将脑袋碰得“怦怦”响,“方才是臣无礼,冲撞了王公公,惊醒了圣驾……”
“皇上,他是外务部尚书梁敦彦,说是有外国公使求见,非要让皇上去……和我说了两句这就扯上了。”
“你就是梁敦彦?”林广宇有些奇怪,“诏书还没发出吧?张之洞找过你了?”
“是……是,微臣方才正碰上张中堂,所以尽管没有诏命,臣还是顶着尚书的头衔来了,臣僭越,请皇上治罪。”
“你起来吧。这不是什么错,是朕让张之洞告诉你的,诏命总要发的,慰勉的话他也说了吧?”
“臣全记下了,臣叩谢天恩。”梁敦彦说罢又跪下了。
“起来回话吧。王商,赐座。”
“臣不敢……”梁敦彦咬咬牙,“十二国公使现正在皇太后灵前吊唁,他们让微臣转告皇上,他们一定要求见,而且最好是今天……”
“这是为什么?”
“他们想知道老佛爷以后究竟……”梁敦彦说到这里忽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臣该死,臣说错话了……”
“你是不是想说老佛爷驾崩后是不是朕主政?”
“臣惶恐,臣大逆不道。”梁敦彦陪着小心说,“咱大清一直就是皇上主政。”
“梁敦彦,你可没说实话。刚才还直言犯上来着,这会儿倒又言不由衷了。”林广宇冷笑,“不错,朕做了34年的皇上,但真正由朕自己作主的日子却是一天也没有。”
“皇上……”梁敦彦有点不知所措,这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皇上为什么要亲口说出来?旁边的王商虎视眈眈,盯着梁敦彦的眼睛像要冒出火来。
“摆驾,朕就去见见这帮公使,看他们有什么话说,你随行吧。”
“起驾,皇上摆驾太和殿……”
十二国公使都来了,什么意思呢?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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