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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处贪污集团后,岑春煊的“官屠”名声愈显,俨然独树一帜,各地有关检举揭发的电报文章如雪片般飞来,按当时官僚阶层的心思,认定贪污集团之做法已莫可名状,这等公然收纳控告岂非是武则天时期检举告发的翻版?可经过皇帝“孝敬整治”的京官早已噤若寒蝉,哪个再敢多言?便是一贯以贪鄙闻名的奕匡也不得不在口头上唱几句“整顿吏治、克勤克俭”的高调。
虽然朝臣对他敬而远之,但一班言官却把他奉为偶像,参谁、弹劾谁,一般都会事先与他打个招呼,如果得不到他的附和,言官多半也要气馁。日本《朝日新闻》曾在报章以揶揄的口吻写道:……清国目前有两个偶像。第一位是号称宪政偶像的皇帝,另一位则是标榜廉政偶像的岑春,这两人给死气沉沉的中国官场以巨大的冲击——但能不能持久,能不能收到其应有的效果,显然是堪虑的!当然,这种新闻也只能是在外埠流传,中文报纸在《报律》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都对此条消息采取了选择性失明的态度,并未见诸国内报端。
此时此刻,岑春煊正在自己的寓所面对一本检举电深思:上面清清楚楚地列举着原开矿务局总办、现京师自来水公司总办周学熙犯有滥用私人、挪用公款、连年亏空、中饱私囊、妨害邦交、私自加税、倒卖官矿等十条大罪,要求予以彻查。
面对这桩历史旧案,岑春煊也不敢大意。只有小心以应付之。
提到开便不能不说开平矿务局。这原是洋务派开办的煤矿,一直经营不错,连年盈利。但八国联军侵华连带着该矿也被占领。没过几天。时任煤矿督办的张翼便陷入了国际大骗局。骗局中有两个关键人物,一是张翼引为洋知己地德璀琳,他根本就是一个觊觎中国矿产资源地野心家,之所以与张攀附关系便是为日后行事派上用场。还有一名主角是名叫胡华的美国年轻人,诡称矿业工程师,实际上叫赫伯持ap;克拉克·胡佛。是英国公司驻华商务总代表,精明强干,善于交际,堪称有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水平,哪里是什么工程师?就是这个人,在20年后地美国大选中以一句“家家锅里炖鸡肉,汽车”的竞选口号当选为第31届总统,结果任内却爆发了前危机。
两人充分利用了张翼的昏庸糊涂。诡称为避免开平产业被联军占据,应当设法利用“假合同”变成外国企业以“受联军保护”。张翼迫不及待地答应后,德璀琳便一方面以开平总代理的身分,另一方面又以英国墨林公司代理人的名义。自个同自个签订了买卖合同,而价格仅仅只有八英镑。正因为这不可恩议地八镑。才使得张翼相信合同只是掩人耳目罢了——这正是胡佛出的主意,如果规定实际交价,张翼也许不会痛快地签字。而在所谓的“移交约”中,胡佛更是欺负张翼不懂英文,竟然把原条约以外的“直隶省开平煤田所有之地亩、煤矿、煤槽”与开平“煤矿、煤槽、地脉相连之煤矿、煤槽及矿质”也包括在内,将开平周围没有开采的矿脉、土地和开采权都一并“接收”了过去。
为迫使张翼签字,胡佛等人先是用大棒将他打得晕头转向,声称:开平矿务有限公司已在英国注册备案,如他拒不签字,各国公使就会联合向清政府施加压力,张翼不但得不到丝毫好处,还得丢职罢官,甚至遭到指控,难免牢狱之灾;再不然外国公使将鼓动各国军队重新占领唐山,迫使清政府再定“条约”云云。随后又塞给他几条胡萝卜,答应由他出任新公司的终身“驻华”督办,给予77万干股,还拿出二+银用作贿赂。威逼利诱之下,张翼就范。
因为事关重大,契约不仅要有督办签字还要有总办周学熙的副署。年轻而老谋深算的胡佛为使事情毫无破绽,想尽办法逼迫后者签字。周对此洞察如悉,早看出张翼为保个人利益出卖国家主权地罪恶行径,坚决拒签卖约并愤然离开了开平矿务局。由于时局混乱再加张翼背景深厚,周学熙一时也拿它
为掩饰其卖国行径,张翼在两年后仍谎称此为中外合办有限公司,“以保利权而维商本”。当由于英国人把持的开平矿务局发生了拒挂中国国旗事件,舆情强烈反弹,在得知真相后的直隶绅商个个怒不可遏,要求“将胡华、墨林侵骗之项、或红股、或银款如数退还;一应将中国办事之权规复旧制;一应将国家厘税按课纳受;一应按旧有办事章程实力奉行,否则照西律合同作废。”
迫于舆论压力,张翼曾远赴英国提起诉讼要求收回权力,但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却只换来英国法官一句“原合同存有瑕疵,不为有效,但合同双方固有权益应得保护”的不痛不痒地结论,名为“胜诉”实为“败诉”。英商接判决后不仅不执行,反而变本加厉,蛮横跋扈,相继攫取了开采房山、西山、林西属于开平公司的三个矿坑及秦皇岛轮船码头,虎视耽耽地注视与开平矿区相毗邻地州矿源、甚至还发生秦皇岛不准中国军舰停泊与胥各庄运河不准民船行驶的丑闻,简直成为众矢之的。
这潭水实在太深了,岑春煊沉思许久,虽然他对开平内幕有所耳闻,但为避免抓瞎,还是决定登门拜访,听当事人有何话说。周学熙将开平骗局要害一一道来,引得岑春煊不断叹息,对张翼的恶感大为增加。
至于控告的罪行,周学熙大大方方地承认:“所谓任用私人,我认,但我所用皆是人才,为开立下汗马功劳,无一桩贪赃枉法之事;说我挪用公款,我也认,当时袁中堂授意拨付官本50万两作:|创办开矿务局,决心以收开,次年招商股计划因英商造谣阻挠而不可行,我便借助官银号把股款分派到各地绅商,以‘直隶绅界’名义实为官银附股80万两,这些俱有案可查,至于北洋入不入帐我:说我连年亏空,我亦认,矿刚刚创立,一切皆在完善,岂能以最初几年经营略有亏输而认为是连年亏空呢?说我妨害邦交也对,张翼要把开平送给洋鬼子,我没签字,后来英人要求以170英镑收回矿,我也没答应,这就‘妨碍’了邦交。至于说倒卖官矿,话更要反过来理解,开平意图侵占开之矿,我据理力争,寸步不让,迫使开平放弃在矿上的开采计划,不知道我还倒卖给谁了?其他,纯系诬告之词。”
“开平一事我素有耳闻,没想到其中居然如此错综复杂。”岑春煊叹息道,“创业艰辛,即便偶有小错也属正常,你不必过于介怀。”
“可是岑中堂,开平被骗之时我毕竟是该局总办,开平一日不收回,我一日就不愿原谅自己。”周学熙声泪俱下,“不到9年时间,当初张翼以8170进一出就亏空1000多万两银子,我要还|l意!”
岑春煊怒不可遏,拍案叫道:“张翼如此狡诈,居然还敢上本参劾,真是翻了天了!”
“这帮小人看您办了贪污集团的案子,又猜想您与袁帅有过过节,便向让您公报私仇……”
“真当是看得起我岑某人,我偏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个空间里,张翼正谄媚地问一个大大咧咧地叼着雪茄吞云吐雾的洋人:“德璀琳先生,我已经按照您的建议做了,这样到底行不行?”
“当然没问题。贵国最近不是在查办贪污集团么?开煤矿能办起来全是因为直隶省的公款开销,现在一旦检举,我认为将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只要将他的不法行径诉诸报端,我相信绝对会有下文。你们的岑大人我非常了解,原来与袁世凯矛盾很深,现在他逮住机会必定不会放过。”
“话是没错,只是我隐隐有些担心。”
“贵国有句古话叫做事在人为,这些年你被袁世凯、周学熙排挤得够呛,现在也该是您扳回局面的时候了。只要有我们的精诚合作,一切都不是问题。”真的没问题么?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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