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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之上,卫樾和温催玉自然是没能坐在一起了。
温催玉坐在下首,仰头看向殿前高台上的卫樾。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角度的卫樾,不禁觉得有趣。
卫樾冷脸坐在龙椅上,看谁都像是对方欠了他几辈子的账,唯有看向温催玉所在时会显露出清楚的温情。
态度变幻之明显,让离得近能看清少帝神情的朝臣们心思各异,又想到自从三个月前秋猎结束,这些日子以来据说少帝日日不落出入太傅府,而庄王居然未对此有什么异议……
朝臣们忍不住不动声色打量打量庄王,又打量打量看起来清俊斯文、弱不禁风的温太傅本人。
不论如何,能让少帝这般给好脸色,这温太傅就已是非同一般的人物了……
行酒过三巡,宴至尾声时。
庄王端起面前的酒杯,突然特意看向了温催玉。
他一脸儒雅地关心道:“这段日子本王忙得都疏忽了,还未曾问过,温太傅此前在围场受的伤,可都好了?”
温催玉正要回些场面话,卫樾却不想让他费神和庄王虚情假意地周旋,直接抢过话开了口。
把手里的筷子往面前的桌案上一拍,卫樾不愉地看着庄王:“朕看庄王分明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眼神也瞎得厉害,温太傅三个月前受的伤,你这会儿才问,问之前也忙得没空先看清他的手好不好吗?”
朝臣们熟门熟路地低头闭耳,仿若未闻。
温催玉虽然坐姿端正、不躲不闪地抬眸,但也并未接话打圆场,属实是学生不懂事,老师也“不懂事”。
庄王表情倒还平静,甚至笑道:“陛下说得是,臣确实不够仔细。这不,温太傅的救驾之功,此前竟然只有些身外之物作为赏赐,实在是委屈了。臣其实一直记挂着这事儿,但苦于温太傅鲜少露面,便一直耽搁了。”
听这势头,温催玉微微凝眉,卫樾也脸色更冷。
庄王:“今夜难得温太傅身体康健,出席了宫宴,所以臣方才就想着,也免得后面再找时间弥补,不若趁着佳节,由臣代陛下再给温太傅封个实差,以示嘉奖。陛下爱重温太傅,想必也会高兴的,也算臣在年节讨个陛下欢心。”
庄王惯来是会冠冕堂皇的,这番话别说是卫樾和温催玉不信了,满殿朝臣也都实在不敢信,猜测着庄王这是要出手了,果然还是不可能允许有朝臣和陛下太亲近……
唉,这大过年的突然发难,宫宴都还没结束呢,庄王也是真会找时候。
不过,只要事不关己,朝臣们其实大多也都想看看,那瞧着身体风吹就倒、却有收服少帝能耐的帝师,应不应付得了摄政的庄王。
不用想,这实差绝不会是什么好差事,所以温催玉没等庄王继续说,先婉言道:“庄王殿下言重了,臣愧不敢当,既为臣子又是帝师,危急关头以陛下为先,本就是份内之事,何况臣已经领了陛下亲送的诸多赏赐,万不敢再受旁的封赏,还请庄王殿下收回成命。”
当然,既然庄王已经有了盘算,那温催玉这会儿几句话自然是推拒不了的。
不过推不了也得说,免得等庄王说完了实差的具体职责,温催玉那时再说推拒的话,被扣一个嫌弃差事苦劳的帽子还不好自证。
果不其然,庄王坚持道:“有温太傅如此不矜不伐的贤臣,实乃我大燕之幸啊。既如此,更是不该亏待了,陛下觉得呢?”
温催玉垂眸,暂且不语。
卫樾语气不善回庄王道:“听起来,庄王已经给温太傅安排了个省心悠闲不亏待人的好差事?”
庄王面不改色地说:“自是好差事。不过,有的人觉得为国鞠躬尽瘁才是好差事,也有的人觉得能偷奸耍滑才是好差事,当然更有得过且过者,所以臣也说不好陛下会不会认同臣给温太傅安排的这个差事。”
卫樾冷哼以对。
“不过,臣觉得温太傅兴许会喜欢这个差事,毕竟他是读书人,读书人不是推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庄王接着道。
“今夜过了便是新年,按往年惯例,年后开朝就要安排数位监察史,分别前往各诸侯国封地,既是收取旧年文书,也要视察诸侯国民情。臣以为,以温太傅之能,此番可将前往景国的监察史一职,交由他担任。”
这是要明晃晃地把帝师“请”离雁安,远离少帝了!而且景国那地方……朝臣们继续默默在心里独自犯嘀咕。
温催玉对这种原书剧情里并未涉猎的情况知之甚少,但卫樾好歹在朝堂上当了十年傀儡皇帝,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他震怒:“这就是你言之凿凿的‘好差事’?!赵曜,把朕的帝师安排得那么远,你是何居心!见不得朕有长进?还有景国那地方你都好意思拿出来说,你明知温太傅体弱,却要他北上去苦寒之地,要他去应付那脑子有病的景王,你是想让他耗在那里回不来,还是想要朕的救命恩人的命?!”
被卫樾连番质问至此,庄王却更加游刃有余。
他站起身,行了一礼,并不惶恐地说着:“触怒陛下,臣万分惶恐。但请陛下莫要误会臣,臣绝无妨碍陛下长进之意,更无迫害温太傅之心。”
“臣并非是想要撤了其太傅一职的意思,毕竟是帝师,没有随意撤换的道理。”
庄王看了一眼温催玉,又继续道:“只是,温太傅虽为帝师,但仅太傅一职并无实权,如此芝兰玉树的青年才俊,岂不蹉跎了?臣只是想借此契机,让温太傅做出点实绩,待他回来了,自然更好提拔。”
“诚如陛下所言,温太傅前往景国封地这段时日,自是无法为陛下授课,但待温太傅回来,便能一切恢复如常。”
庄王用一种“吃过早膳还要吃午膳”的理所当然语气道:“距今离离开雁安还有一月时间,温太傅可以在这期间提前为陛下布置课业,相信陛下可以倚靠自身暂且自学,臣也相信以温太傅的能力,定能尽快从景国赶回,不会需要陛下自学太久。”
“至于景国苦寒……这要做实事,难免吃点苦,温太傅此前不也是长途跋涉来到雁安,才得以受任太傅一职的吗?相信温太傅不会因为苦寒而推拒这件差事。”
说到这里,庄王又看向了温催玉。
温催玉还是垂眸不语,没回应。
庄王也不恼,复又看向一脸阴鸷的卫樾,道:“而且只是路途比较波折,冬日未过便北上更是严寒,但臣并无苛待温太傅的念头,温太傅此去若有什么吃穿住行的需求,一应向朝廷索要便是,必不会叫温太傅缺吃少衣。”
“至于景王那脾气……陛下也知道,如今的景王和您同辈,继任不过五六年,甚至还不如陛下登基的时间长,也不过是个浮躁的年轻人罢了,温太傅性情仁厚,景王自不会不知好歹。”
卫樾冷笑:“庄王考虑得还挺周全,朕听了之后倒觉得你非常适合前往景国。”
庄王拱手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子本分,若非朝中事多走不开,臣倒也十分愿意为陛下奔走这一趟。”
卫樾以子之矛陷子之盾:“可朕觉得,温太傅入朝时日尚短,诸多事宜未有接触,便骤然代朝廷前往诸侯国监察,这决定实在草率。倒是庄王,若是你去,朕相信以你的能力,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便回来了,妨碍不了朝中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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