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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么?”陈霂知他因此事尴尬,不便直言,便免了他直言犯禁的罪责。
“在辽北时,付大人将他从康平带回来,臣是一直跟着的,他被金国人用了重刑,身体从那时就垮了。这些时日,臣为元大人悉心调养,好容易有了些起色,……陛下不该这样鲁莽,他身心俱损,实在是不能承受这些。”
张太医曾久闻覆面将军的威名,又在辽北跟着付湛清将他从金国人手里救了回来,对他今日遭际不免同情。
“朕知道了。”陈霂面有愧色,转而低声询问,“他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一直醒不过来?”
“他应无大碍,至于为何一直不醒,且让臣施过针后再看。”
张太医从药匣中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灼了几下,将银针刺入了元南聿的桥弓、百会等数道穴位。
陈霂见元南聿表情微动,以为他是难受的厉害,便将他的手轻轻攥入自己掌中,以求能给梦魇中人带去些许安慰。
“再过一会儿就能醒了,只是他身上还有别的伤……”张太医心神忐忑,他小心观察着陈霂的脸色,“陛下可否容臣给他看看?”
“他身上怎样,朕心里清楚,你把外用的药留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陈霂用被子给元南聿的肩膀裹住,见张太医仍不明所以的跪在地上,腹谤此人真是蠢蛋,竟连他的人都敢看。
待撵走二人,陈霂才将元南聿身上的被子揭开,用布巾沾了热水,自己动手给他清理干净了身体,又在省略若干字细细地涂好药,一切打理妥当后,又给他重新穿好里衣。
陈霂体力耗尽,此刻也是疲乏的很,和衣又躺回元南聿身边。
埋首在那人温热的颈窝处,闻着熟悉且安心的味道,陈霂心里酸软成了一团,只等元南聿尽快醒来,再与他一起吃些东西。
陈霂阖着眼,也不敢真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听元南聿唤着要水喝,陈霂一下就醒了,起身到桌前兑了半杯水,端到他嘴边,喂着喝了下去。
许是渴极了,元南聿闭着眼,一口气将水喝了精光,又含浑着低声叫了句“小霂”。
陈霂已多年未听过他这样唤自己,还未来得及窃喜,就被一声惨叫,吓得魂飞魄散。
元南聿意识不清,挣扎着惨叫不止,陈霂想去按住他,却发觉他力气大得惊人,他一人根本弄不住,赶忙起身唤人进来。
孙末一直守在殿外,听见里面动静,也被吓了一跳。他忙唤了两个身高力壮的太监闯到殿内,想去按元南聿的手脚,谁知他神志不清,力气却奇大无比,孙末只得又唤了两人进来,才算勉强将人压制住。
张太医在下面盯着宫女熬药,被孙末急慌慌地又请了回去,等他赶到时,未想到今夜乾清宫内,竟成了这番景象。
他奔至床前,手举银针,照着元南聿的通天穴上刺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元南聿的狂躁之症慢慢平复了下去。
“聿儿,你这是怎么了?”见元南聿不再状若疯狂的惨叫和挣扎,陈霂赶忙推开众人,将他抱进怀里。
元南聿缓缓睁开双目,眼神却不再清明,幽深的瞳孔里似布满了极痛苦的景象,直至变得空洞无物。
陈霂见他这样,痛悔之下急得快要呛出血来:“张太医,你快来看看他!”
张太医收了针,将两指搭在元南聿的腕子上,片刻后说道:“陛下莫急,元大人还未真的醒过来……”
他话未说完,元南聿在陈霂怀中陡然僵直了身体,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要呕出些什么,陈霂急忙将他放倒在床边上,就听他“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这一晚,乾清宫伺候的宫人,谁都未能成眠。众人在大殿内忙进忙出,对与份内不相干的事,谁都不敢多听一言,多看一眼。
张太医一宿未阖眼,他仔细诊治后,向陈霂谏言,元南聿如今这般情状,当把他在金国大营受刑的细节盘问清楚。
此时已至深夜,元南聿服过药后,已沉沉睡了过去。陈霂身着常服,鬓发有些散乱,他双目布满血丝,对张太医问道:“你是太医院的院判,连他受过哪些伤都看不出来?”
“他体内有多少处断骨,受过多少外伤,臣都能诊清楚。但元大人方才病势凶险,显然症不在表,他这明显是受过什么刺激,故臣请陛下着人查问清楚,臣才好对症用药。”
陈霂觉得他此言有理,遂点头应下。
元南聿忽生急症,到底得怨陈霂自己,陈霂也知是自己将他欺负的狠了,才害他受了这些罪。
他以前只恨他对自己的情义一味地抗拒回避,却从未仔细问过他,当年在金营中究竟受了哪些折磨。
并非是他对元南聿所受的苦痛漠不关心,而是他情愿故作不知,也不想知道那些折磨他内心良知的细节。
他怕自己知道了会疯,会亲口戳穿自己罗织的谎言,甚至会乞求他原谅自己的狠毒和自私。
陈霂将孙末唤了过来,叫他召付湛清即刻进宫面圣。
此时早已闭了宫门,外臣若非赶上大事,是决计不能在此时进宫的。孙末被折腾了一宿,又跑去了付湛清府上宣旨。
付湛清听闻天子传召,匆忙间换了衣服,跟着孙末入了宫。
进入乾清宫,陈霂正坐于正殿的龙椅上,付湛清观他面目,鲜见他有这等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宫里必然是出了大事,忐忑间朝坐上的天子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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