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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早晚骤降骤升的温度,李子昂不出意料地,病了。旁人病了高烧会胡言乱语,李子昂自也不例外,只是他的胡言乱语非常与众不同。譬如说此时,他烧得面色通红,发间隐约有袅袅热气升起,然而他的神情异常清醒与郑重其事。他对正给李药袖剥烤栗子的沈檀掷地有声道:“我要娶妻!”李药袖叼着栗子呆呆看他。沈檀面色淡定地剥着栗子壳:“现在往回走,以你的脚力不出十日就能回到韩家村,找到当时的那位姑娘成亲生子。快得话,十年内就能拥有七八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承欢膝下。”李子昂被怼得哑口无言,他转而委屈万分地看向李药袖,悲痛难当:“小袖,当初是你杀了我的爱妻,现在你不该对我负责吗?”李药袖嘴里的栗子掉在了地上。“咔嚓”沈檀手中的栗子四分五裂。李子昂烧得神志不清,但敏锐地察觉到了可能下一刻自己会和那个栗子一样四分五裂,但坚定的娶妻之心令他不畏强权,不惧淫威:“大丈夫不能无妻!你家小袖撞碎我的爱妻,就该赔我一个!”不知哪个词触动了沈檀,他紧绷的下颚线松弛稍许,他重新从火中取了个栗子给李药袖剥开,轻松愉悦道:“八百里邙山古战场,藏剑埋骨之地,这其中能寻到适合你的爱妻。”李子昂闻言烧得头顶热气沸腾,他心驰神往地看向遥远的邙山方向:“是吗?那我一定要找到爱妻,和它生七八个孩子~”李药袖:“……”更新啦~这两天家里一直有亲戚,没办法安心码字,我只能尽量写多点qaq等有机会会加更给大家!这章叫做小袖今天开窍了吗?有一点点吧……万里金戈李子昂这一烧便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其间除了短暂的昏睡时间,大部分时候都是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地嚷着要找自己的心上人。与半点药理不通的李药袖相比,沈檀常年孤身一人游荡在外,稍微了解点医理。他从行囊中翻找出为数不多的药材,熬煮过后强行给李子昂灌了下去。这一灌坏了事,李子昂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而发疯得更厉害了。如果不是李药袖反应迅敏一跃而起将他牢牢压制在地上,当时他就要冲进茫茫夜色找那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的心上人。“他不大对劲,不像生病。”沈檀蹲下来翻开李子昂的眼皮,少年人精干明亮的眼睛里布满红丝,其中一条红线尤为鲜红,贯穿了整个瞳孔。李药袖凑过来定睛看去,只见那条红线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竟有意识地缓缓缩起,藏进了李子昂的瞳孔深处。她惊奇道:“这是什么?好像一条虫子?”沈檀沉吟不语,半晌从兜中摸出那本他一直写写画画的小册子,飞速翻掠,直到停在了一页。他两眼扫过,而后问李药袖:“你可记得,我们去韩家村前的路上遇到了只会幻术的狐狸?”“当然啦,”李药袖哪能忘记沈檀难得一见的恼羞成怒,“你的意思是李子昂病成这样是那只狐狸捣的鬼?可且不说那只狐狸被你一剑斩断尾巴赶走了,她当时看上的不是你吗?”沈檀嘴角抽抽,他指着那页薄纸道:“某年西南边城闹瘟疫,城中人死了大半,瘟疫方才停歇。有传言道,那场灾祸并非是普通灾疫,而是一种叫做狐女的妖物为报复弃他而去的负心男子才作乱屠城。”不知沈檀话中哪个字眼传进了李子昂耳中,他剧烈的挣扎起来,差点将背上的李药袖掀翻下去。李药袖一个趔趄,不等沈檀扶她,气沉丹田用力一坐!李子昂背后的骨骼“咔”的一声脆响,他两眼一翻,头一歪昏死了过去。沈檀:“……”李药袖不确定地低头看看,有些心虚地将爪藏于腹下:“我没把他压死吧……”沈檀合上册子,向来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棘手的神情:“即便你没把他压死,他现在这情况离死不远了。”只不过烧了一天一夜,李子昂常年习武的结实身板已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昏睡时就不说了,醒着的时候竟然连他们都认不出来了。这已经可以说是病弱膏肓了。李药袖没料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李子昂的“病情”竟然危险到了这个地步,惊得舌头都打结了:“你,你书中既然记载了这桩事,那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无解。”沈檀低声道,“我只是在茶馆中略略听了一耳朵,路人只说最后城中百姓几乎死绝,狐女才停止了报复,剩下的人才得以茍延残喘。”“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找那只狐狸!”李药袖当机立断地从李子昂背上跳下来,“赶紧回头!那狐狸既然对我们怀恨在心,肯定不会放过砍断它尾巴的你,说不定这一路偷偷跟在后面等着对我们再下手。”“来不及了。”沈檀倏地抬头凝眸看向远方,神情冷肃,手已搭在腰上。今夜是朔月,夜色昏聩,他们歇脚的地方是在一片沙漠腹地当中,勉强可以称作是石林的怪石当中。蜷伏在不远处的小马驹忽然紧张地站了起来,局促地朝着沈檀注视的方向凄声长鸣。李药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们周围的沙地升起一片茫茫大雾,雾气中嶙峋怪石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呼之欲出。雾中有号角声,又似鼓声,层层迭迭地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与铠甲的摩挲声。从远及近,从轻到重,直至犹如雷鸣震得整个大地像沸腾的油锅突突震动。李药袖透过雾气只见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怪影,那些影子或长或短,胖瘦不一,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何种妖物。她想也未想,飞身上前,将小马驹的缰绳一爪划断,不等她开口,小马驹已十分有灵性地调头拔足狂奔逃走。李药袖伸出的爪子凝固在半空:等等,你还没带上李子昂那小子呢……她耳尖一颤,不可置信地猛回头,方才还缥缈遥远的号角声已近在咫尺,肃杀冷厉的寒风扬起铺天盖地的沙尘。沙尘当中,停滞着整齐划一,一望无际的黑影,首当其冲映入她眼帘的便是一列列骨色皎白,昂首挺胸的骷髅马。它们的背后林立着无数的刀斧枪戟与弓箭,刀刃上的冷光连成一片肃杀的汪洋大海,已将他们完全包围其中。沈檀独自一人面朝这空无一人的千军万马,手中长剑已然出鞘,他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小袖!”李药袖立刻心领神会,两步并作三步,娴熟地从他裤腿攀爬跳跃到了他肩上。“……”沈檀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无奈与几分咬牙切齿,“我是让你带着李子昂先走一步。”李药袖两耳向后一背,选择性地听不见,她盯着对面忽然驻足不前的大军,凑在他耳畔悄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战死的兵马,可又看不见一个人。”沈檀也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军阵,只见兵戈,不见人影,他轻轻摇头:“我也不知,按理说即便这些刀剑之中偶然能吸入灵气化成妖物的,也不该有如此众多的数目。”要是这天地间随便一个东西都能吸纳灵气开启灵智,这世间早已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了。李药袖也觉得应当如此,她看着对面僵持不动的庞大军队,更小声地凑在沈檀耳侧道:“先不管它们是什么东西,现在为什么又突然不动了?”轻柔温暖的吐息拂过沈檀耳垂,一点薄红悄悄浮现在耳根处,他强行按捺下这一点不合时宜的心絮,低声道:“它们在等。”李药袖诧异:“等什么?”她话音刚落,一声激昂尖锐的号角声响彻这片荒芜大地,随之而来的是雷鸣般震荡的鼓声,一声接着一声,连响三声。剎那间,骷髅战马仰天嘶鸣,所有刀兵刷地一下直指沈檀与李药袖。“我们提前进入邙山了,”沈檀从最近的长枪上辨识出了它的标志,带着一丝异样莫名的情绪道,“它们是大燕曾经的镇北军们所用过的武器。”镇北军三字入耳,李药袖紧绷的包子脸露出一丝愕然,随即被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这三个字与她羁绊已不能用深来形容,虽然她的娘亲很早就病逝了,也因此她娘的母族一直耿耿于怀,又因为镇北王属地距离燕京相聚甚远,两家逐渐疏于走动。可曾经的燕京谁也不敢因此轻视她半分,她与沈蠡的婚约即便在他贵妃娘再三阻扰之下,依旧一直顽强地维持到了她十六岁那年才取消,其中缘由也是因为她的母亲是镇北王的女儿。可惜镇北王满门英杰,连同女眷在内都几乎尽数战死沙场。李药袖心情难以平息,如果眼前这是镇北军的兵器,那背后操纵它们的是不是她母亲的母族?她忽然生一丝不切实际又胆怯的想法,她的娘亲会不会也魂归千里,回到了生她养她的西北?最后一声鼓声落下,白骨战马四蹄重重落下,带领着千军万马冲向了沈檀与李药袖他们!沈檀身形一动,可有人的速度比他还快!那人竟是被李药袖砸晕过去的李子昂!此时的李子昂烧得脸色如火,脚下步伐如疾风般席卷而出,他像一头精悍但尚未长成的野狼,纵身扑向了自己看中的猎物。一边扑,他一边还兴奋猖狂地哈哈大笑:“沈兄,你果然没有骗我!美人!这里到处都是美人!”沈檀:“……”李药袖:“……”神志不清的李子昂完全不惧如雨点般密集的长枪利刃,横剑如刀斩断骷髅战马的四腿,再反手一剑荡开挥来数把刀剑,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生生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尚未落地,又一柄长剑自斜后方刺来,这次他避无可避,只能侧身让长剑刺入肩胛,顿时鲜血如瀑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可怕的是,他战意不减反增,一掌劈断长剑剑柄,劈完还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不行,不够格当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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