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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鬼方鬼鬼祟祟,吃一口面,抬头看一眼东风。东风没好气道:“拿我下饭呢?”
张鬼方忸怩道:“现在没有别人了。”
东风只当听不懂:“没有别人又怎么样?”
张鬼方心中真叫懊恼,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荔枝教他永永远远地放坏了?还是说今年坏了,明年依旧可以结出来?越想越沮丧。
吃完面条,东风着人收拾了桌子,又出去转了一圈,看华山夜景。再回到客店屋里,张鬼方还愣愣坐在桌子前面,姿势都未曾变过。东风走上去,站在他身后,问:“张老爷,想什么呢?”
张鬼方不答,转过半边脸,眼神忧愁。东风说:“别想了。”一手放在他肩膀上。手指长,白里透粉,和衣袖几乎融为一体。
张鬼方想:“意思就是叫我别想了么?”默不作声。这时东风微微俯身,在他额角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张鬼方浑身一抖,叫道:“你……”东风笑笑,飞快跳上床铺,放下床帐,把自己挡住了。
究竟亲到了还是没亲到?说不定只是呼出的一口气,从他额头轻轻吹过呢。张鬼方觉得自己要疯掉了,额角又痒又酥,什么都想不明白。可是他不敢去挠,宁可一辈子想不清事情。
第二天,两人一齐去看望清莹。清莹住在医馆里面,因为年纪小,又练过武功,身体不错,伤势已渐渐痊愈了。丁白鹇喜欢逗小孩,每天贴身照顾,和她俨然做了好朋友。
既然一切都好,东风也就放下心来,准备回长安了。临别之际,宫鸴忽然赶来医馆,手里捏一张纸,匆匆说:“梁掌门来信了。”
既能把信送到宫鸴手上,想来并不是那人卷土重来。东风问:“讲了什么?”
梁无訾托人捎话说,秘籍已被那人拿走,墙缝中塞了一张笺。
接着宫鸴展开手里那张纸。纸也好,字迹也好,与他们在华岳派见过的别无二致,正出自那怪盗的手笔。
和之前的的笺不一样,这次只写了三个大字,是:何有终。
以前东风在终南剑派,与其他大派颇多来往。他又能够过目不忘,确信从未听过“何有终”这么一号人物。
问宫鸴,宫鸴不响摇头。问丁白鹇,丁白鹇说:“不仅白道没有,其他教派也没这个人呀。”最后装模作样地问一下张鬼方,张鬼方说:“吐蕃肯定没这个人。”他们现在单知道姓名,连何有终面貌身材都不知道。名字是真是假也未可知。
东风打定主意,当即赶回长安,却不急着回肖家村。张鬼方问:“要去哪里?”
东风道:“你不是想去曲江池,上次又没去成么?这次带你来看了。”
虽不知冬天残荷有何好看的,张鬼方却很开心,想,这么久的事情他都记得。到了曲江池,舞榭歌台底下,一片茫茫白水,上面方的尖的,零星支棱着枯的荷叶梗。东风问:“好不好看?”
张鬼方斟酌道:“好看。”东风扑哧一笑,说:“张老爷真不会讲话。”
张鬼方不服气,问:“那要怎么讲?”
东风倚在桥栏杆上,道:“若不好看,你就直说,不喜欢。我们去别的地方。”
张鬼方说:“那张老爷要是喜欢呢?”
东风不答,转而说:“今天其实有别的事情做。”跳到路上往前走。张鬼方一路跟着,进了一片竹林,又从竹林进到一间小屋。
坐下不到一刻钟,海月亲手提着食盒,进来笑道:“‘一点梅心’大驾光临,怎不知会我一声?”
东风介绍说:“这是海月。”也笑道:“我们两个坐在这里,已经是知会你了。”
海月摆出手炉,又摆出一碟金乳酥,卷起袖口煮茶。一面问道:“这位吐蕃客人是?”
张鬼方忙放下糕点,答说:“我叫……”名字还没说出口,东风按住他,笑笑说:“这里问问题要钱的。”
海月大笑道:“不讲我也知道。这位姓张,张鬼方,化名叫做冈仁迥乃,去过盟主生日宴,对不对?”
张鬼方瞪大眼睛问:“怎、怎么知道的?”
海月道:“这是我吃饭的家伙,若问这个问题,一千金都不行。”又说:“这位是‘一点梅心’的朋友?”
东风啜一口茶水,慢悠悠说:“这个问题也要花钱。”说着在桌底下捏了捏张鬼方的手指。他才摸过茶杯,手心暖洋洋的。张鬼方心脏砰砰直跳,从耳根子开始发红,飞快红到面颊。海月看在眼里,笑而不言。
喝过一壶茶,东风说:“这次来找你,还是想要打听一个人。只是这人你未必听说过。”
海月佯怒道:“只要此人在入过门派,留过姓名,我就一定知道。”
东风便蘸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反写了那三个字,一面说:“人可何。”看了张鬼方一眼,又说:“有无的有,始终的终。”
海月对着桌上三个水字,沉吟道:“确信是这三个字?”
东风说:“是这三个字不错。”海月也边写边说:“要是叫‘幼钟’叫“友忠”,我倒是听说过。叫‘何有终’的,我是从来没见过。”
张鬼方插嘴说道:“这个人武功很好,跑得很快,暗器功夫也好极了。”
海月问:“长什么样子?”张鬼方说:“没有见到。”海月哈哈一笑,道:“那么这样的人可多了。你身边‘一点梅心’,武功就很好,跑得也快,一气跑到吐蕃那边去了。”
他们两个打趣自己,东风充耳不闻,拧着眉头不响。要是连海月都不知道,证明此人从未以“何有终”这个名字行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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