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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四人加上文泉,聚在一起一合计,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解峨眉山之围。要是提早捉拿陈否,不免打草惊蛇,平白断送一山人的性命。
于是剩下半个月,文泉装作被审,足不出户。东风打点关系,沿途设卡,要是见到一个长身短腿怪人赶回长安,则立即报信给他。
到何有终约定当日,文泉满心惶急,说不得哭了一整天。但是两地相隔二千里,再怎么担忧,也没办法立马听见音讯。
东风被他吵得头疼,劝道:“不要再哭了,事已至此,哭也没有用处。”
文泉怒道:“要是峨眉出了事,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东风也生气了,心里刺道:“要是峨眉出事,门派就剩下最后一个瞎眼弟子。为什么瞎眼?自己哭瞎的。”
但他心知劝不动文泉,也不好意思再招他伤心,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自己出门躲了一日。
又过得十天,峨眉有人传讯说,何有终的确现身了,但众弟子齐心协力,严守阵法,将他击退。除了五六个弟子受轻伤,余下众人安然无恙,秘籍也没被盗走。同时东风的线人也赶回来说,何有终的的确确已经折返,还有一天就要到京兆府了。
文泉高兴得伏在床上,又哭一场,东风在边上说风凉话,道:“好消息也哭,坏消息也哭,真不知怎么哄你。”
张鬼方可怜文泉,打圆场道:“不晓得峨眉弟子更会哭,还是终南弟子更会哭。”
东风正要发作,张鬼方又抢着说:“我讲的是施怀。”
哭得够了,文泉一骨碌爬起来,仆在东风跟前,磕了三个响头说:“从今往后,东风盟主但有什么吩咐,我文泉誓死遵从。胆敢违背半个字,立刻天打雷劈。”
东风吓得拉他起来,说:“我又不是要做盟主。”文泉含泪道:“那你做甚么?做帮主,做总舵主,我第一个入帮入会。”
虽说何有终未抵长安,但东风不敢托大,还是叫上宫鸴与丁白鹇,仍旧走金光门集市那一条路,去小巷找陈否。
他们提前踩过盘子,陈否住的这一间屋子,直进直出,在巷子后面有一道小门,通往集市,别的地方就不再有出口。东风指挥说:“文泉去屋顶守着,丁女侠要是从峨眉回来了,就请守一守后门。”
丁白鹇恼道:“别取笑我啦!”东风一笑,略作思考,又说:“宫鸴兄台站远一点,去对面屋顶。看见这边有何动静,就喊一声知会我们。”
张鬼方问:“我去哪里?”东风笑道:“你还想跑哪里去?”拉着他,一起走向正门。
此地与集市不过几步之遥,却像隔了一条天堑。两边房屋一挡,就像眼睛遮住、耳朵捂住,浑身幽冷,外面如何讲价、如何吵嚷,全都变得朦胧。
唯独有一个小贩,挑担叫卖,声音比唱戏的还清越,唱道:“珑缠桃,蜜渍桃,腌桃脯——”中气十足,毫不费力就能传进耳朵里。
东风打个寒噤,悄悄问道:“你觉得陈否在不在?”
张鬼方不答。东风松开他的手腕,按着佩剑,一步步走近门口。听了一会,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一道穿堂冷风,默然拂过后背。
只有内功格外精深之人,呼吸起来特别绵长,才能静得听不见。陈否不仅不通武功,甚至身患痼疾,常常忍不住咳嗽,绝难安静这么长时间。东风皱眉道:“不应该。”伸手轻轻一推。
门应声而开。他放轻脚步,跨过门槛。屋里昏暗潮湿,隐约有一股腥味。玄关才能容一人过,厅堂巴掌大小,了无生气。柜子、箱子、条凳、茶几、茶几上的棋盘,一切陈设,和上次来时别无二致,只是没有人在。
再往里走,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声。邻居说话倒听得很清楚:左边是几个赌鬼玩牌,右边在打骂家里娃娃。两边都住了人,因此陈否不是打通墙壁,走邻家逃脱的。也没有哪一块地面走起来有异响,因此也不是走地下暗道。
走到尽头卧房,东风不禁惊呼出声。张鬼方赶紧挤进来看,服侍陈否的那婆子扑在床下,背后深深插着一柄匕首。
东风把她翻过来一看,身体冷硬如铁,死了有一两天了。陈否大概就是那时候逃走的,为防这个婆子走漏风声,所以将她杀了。
张鬼方问:“是子车杀的?”东风摇头道:“子车谒只是不能走路,内功还是在的。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婆子,还用不上匕首。”
张鬼方说:“那就是陈否杀的了。”东风叹了一声,把那婆子双眼合上。
众人听见东风惊叫,都赶进屋里。找来找去,屋里搬得空空如也。东风看见后门挂的一根绳,说:“这是拉起来晾衣服的。”
宫鸴道:“我也晓得是晾衣服的。”东风说:“连湿衣服都没有,要么是巧合,要么她早就做了准备。不用找了。”
退到厅里,张鬼方忽然说:“这算不算从‘天罗地网’逃掉了?”
东风“嗯”了一声,说:“要是多找几个人,远远看她几日,就更好了。”又说:“但也不一定。看她越久,越容易露出破绽,说不定更加弄巧成拙呢。”
文泉却很是不满,恼道:“你这个吐蕃人,处处挤兑我们盟主。‘天网恢恢,疏而不失’,网就是疏的,有甚么奇怪。”
张鬼方气得好笑,说:“疏而不失,还得‘不失’才对吧。在我面前咬文嚼字的,你看我像没读过书么?”
两人要拉东风评理,东风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心里在想:“什么都带走了,却不带走棋子。棋子还是值点儿钱的。”目光飘落案上。只见棋盘上的残局,不像是人下出来,倒像是故意摆给他看的。白字步步叫吃,眼看要把黑子困住了,然而黑子援兵只差一口气,是“征子有利”的局面。再下一子,连上援兵,就能逃出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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