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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整个朝他们照过来,把室内照得纤毫毕现,也把镜中陈礼延的眼睛再次照亮。
彭予枫收回视线,干脆站起身,站到陈礼延的后边,看tony灵活的双手摆弄他的头发。
陈礼延难以置信地说:“你又好啦?彭彭。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快。喝酒那么快,剪头发也那么快。”
一听到这个,那tony冷笑一声,忍不住说:“你刚不跟我废话这么多,你也早就好了。”
“我废话多吗?”陈礼延更加难以置信。
彭予枫笑了一下,去到休息区的沙发,对陈礼延说:“我等你,我去那边看会儿杂志。”
他没有等陈礼延回答,便径直地朝沙发走去。手边的杂志都是时尚杂志居多,也不是最新的。彭予枫坐下来,后颈处仍然时不时地发痒,他知道碎发不可能真的被扫干净。
痒。彭予枫打开杂志的第一页。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却又望向陈礼延的方向。陈礼延在镜子的另一面,彭予枫看不见他了,但他还能看见陈礼延的双腿,以及那时不时掉落在地上的金发。
有人走到他面前,还是给他剪头发的那个女孩,递一杯茶水过来,彭予枫又说谢谢。
等到陈礼延的头发剪好,两人终于不再是一个需要帽子,一个需要发箍的野人。彭予枫提前付了钱,陈礼延发现后回过头看他,认真地说:“你怎么这样。”
彭予枫无奈地笑道:“不是,这里好像也没有贵到离谱。我来付吧,之前好多都是你付的钱。”
“反正你不能偷偷付钱。”陈礼延说,“你这样我的积分卡没积上。”
哦。原来是这个。彭予枫一下子被逗笑起来,心想这才是陈礼延。
陈礼延果真又走过去,和人讨价还价半天,终于把那一星半点的积分重新积到他的卡上。陈礼延满足了,春风得意地拉着陈礼延走出去,面无表情的tony老师又在后面喊:“陈礼延!你之前头上戴的那玩意儿不要了吗?”
“不要了!”陈礼延回头笑道,“你留着吧!”
“谁要你这破烂!”tony老师又喊。
彭予枫跟着陈礼延走出去,夜变得更深,快要将近十一点,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渐渐变少。彭予枫忽然意识到,他其实很少有这么晚还在街上乱逛的时刻。从前学校有熄灯时间,他只会从图书馆回宿舍,后来上班了,也只是从公司走路回家。
彭予枫做事情需要一点安排与计划,比如他决定今天洗衣服,明天去理发店。但陈礼延则是跟他完全相反,冲动购物和心血来潮占据他大部分的行动指南。
所以这样才会有新鲜感吗?彭予枫暗自分析。所以这样和他在一起玩的时候才会感觉很开心?
彭予枫走着走着,对陈礼延说:“我要回家了,再见。”
“这么早?这么快?”陈礼延不太能理解。
彭予枫抬手指了指前面,说:“我坐地铁回家。”
“那我去找车,顺便喊个代驾。”陈礼延犹豫地看着他,“你不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了。”彭予枫找新的理由,“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就不和你一路了。”
“好吧。”恢复清爽发型的陈礼延陪着彭予枫走到地铁口,彭予枫一脚踏上下行的电梯,缓慢地下降,他回过头看陈礼延,看见陈礼延站在夜色下对他挥挥手,彭予枫也朝他挥挥手,然后转过头。
可是没过几秒钟,陈礼延的声音又从他背后传来,说:“彭彭,忘记跟你说一件事!等下你看微信!”
“什么——”彭予枫已经看不见陈礼延了。
只能先往地铁里面走,彭予枫拿出手机,陈礼延给他发来消息:[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还失眠?]
陈:[完了,好像不应该喝奶茶。]
失眠。的确。彭予枫这阵子和陈礼延闲聊的时候无意中提过一句,但和奶茶也没什么关系。
这只是夏天过去,天冷下来之后,突然找到彭予枫的一个坏毛病。他有问过周韬和妙妙,这两人说天冷下来之后反而睡得更多了,经常有要冬眠的迹象。
“你是不是坐办公室坐久了,试试运动?”妙妙给彭予枫出主意。
彭予枫试过跑步,但晚上还是睡不着。前几天他去问同事,同事让彭予枫吃点褪黑素。
“不过也不能老吃。”同事叮嘱,“可以先试试看。”
褪黑素有效果,不过吃完之后睡醒人会变得很难受。彭予枫试过几次,没有再尝试。
他过安检,进站,坐上开往家的那趟车,刚刚好是末班车,车厢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彭予枫低头给陈礼延回:[嗯,还有点。]
陈:[别吃褪黑素了,下周你有空吗?我带你去试试另外的方法。]
彭予枫:[什么方法?]
陈:[现在先保密。]
彭予枫:[要带我去看医生吗?]
陈:[那不是,反正很无痛。你把时间空出来吧?]
彭予枫慢慢地打字,先打“到底是什么”,觉得语气太僵硬,删掉。再打“周六还是周日”,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发。最后纠结很久,彭予枫只是说:[应该有空吧。]
陈礼延又给他回了一个胖橘的猫猫头表情。
无人的地铁。
彭予枫收起手机,他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可以看见对面模糊又漆黑的反光中,他的人影有点颓丧地坐着。痒。彭予枫又想。好像有根碎头发掉落在他的衣服里。
陈礼延成为彭予枫在杭州的第一个朋友,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陈礼延会变成彭予枫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彭予枫有时候会想这样对不对,但每次他还没来得及真的去思考和犹豫,陈礼延总会笑着喊他一起去干这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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