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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予枫已经完全放弃认路,干脆做个“赶尸人”赶着的“尸体”,被陈礼延拉到一家玩偶店里去。
为什么陈礼延还喜欢这种东西?彭予枫感到一阵无奈。香蕉茄子和土豆,龙虾企鹅和小狗。彭予枫放慢脚步,一个人在货架间转来转去,陈礼延和他分开,似乎带着目标而来。彭予枫回头,看见陈礼延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一边去寻找着什么。
彭予枫看着他,又把目光收回来,低头拿起眼前的一只毛茸茸的小蓝鸟。他的手心握着这只小蓝鸟,翻标签牌的时候看到价格要一百多块。
不远处的陈礼延接了个电话,他笑意盈盈地说:“嗯,我现在就在工联……你想要哪一款来着?图片发我,我给你找找,如果有我就直接买了……怎么给你?等你周二或者周三下班有空的时候,我带过去给你……”
彭予枫没有挪开脚步,他能听见陈礼延在打电话。他把价值一百多的小蓝鸟放回去,对面走来一对情侣。女生穿了一身可爱的白色连衣裙,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回头对她男朋友说:“出新品了!好想要!”
“那给宝宝买。”男生手里拿着奶茶,一脸笑意地走到女生旁边。
彭予枫握着手机后退一步。
“先生,我们现在有优惠哦!您是不是第一次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走过来和彭予枫搭话,“现在注册……可以有优惠。”
彭予枫听了开头就失去耐心,冷冷地说:“抱歉,我不需要。”
“彭彭!”陈礼延在四处找他。
彭予枫走过去,陈礼延低声道:“那个优惠不好,办信用卡的。”
“我知道。”彭予枫笑了笑,“我连花呗都没有,我不会办的。”
陈礼延说:“你有要买的吗?我要买这捧花。”
他把手里的玩偶给彭予枫看,脸上也露出不太能理解的神色,小声说:“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
“挺可爱。”彭予枫耸耸肩,“我没有要买的。”
“那我去结账。”陈礼延说,“你等我一会儿。”
没什么好的。彭予枫想。这些玩偶的成本其实很低。
但如果真的喜欢一样东西,你的爱本身就会赋予它很多不可取代的价值。
彭予枫站在一边,看陈礼延结账,又要了一个很大的袋子,把买到的玩偶装在里面。彭予枫很快意识到,陈礼延是在买一件礼物。给谁的?送朋友吗?或许吧。
陈礼延有女朋友吗?彭予枫又想。好像没听他提过在谁谈恋爱,如果真的谈恋爱了,应该也没这么多时间和他出来到处闲逛。
无论是什么,都不关他的事。彭予枫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的朋友界限石碑并没有摇晃和倒塌——陈礼延只是他的一个朋友,确实如此,并无其他。
那个玩偶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一直被陈礼延拎在手中,他们提前去剧院换了实体门票,又去一家专门做素菜的餐厅吃饭。全素也是彭予枫没试过的东西,陈礼延好像天生就能帮他找到各种新的体验。
暮色来临,两人又折回湖滨附近,彭予枫抬头看天,看见被夕阳染红大半的天空,却没看见它究竟往哪个方向落下去。银泰依然人来人往,不一会儿步行街的街灯亮起,彭予枫和陈礼延拿着门票进了剧院。
陈礼延没买太中间的位置,他们坐在靠左的后排。剧院比彭予枫想象中要小一些,整个内饰都是低调的深灰色,陈礼延坐下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情不自禁地放低声音:“如果我待会儿睡着……”
“嗯。”彭予枫在看拿到的曲目单。
“如果我待会儿睡着打呼的话,你可以把我叫醒吗?”陈礼延问。
彭予枫抬起头,他感到陈礼延的肩膀和他碰在一块儿,隔着布料,他能感受到陈礼延上臂肌肉的温度与触感。彭予枫恍惚一秒,说:“万一……我也睡着了?那我就不知道你会不会打呼了。还有,打呼是病,要去医院看。”
陈礼延想了想,又在说他之前讲过的笑话:“好像也是,但我只有特别累的时候才会打,医保卡的余额真的不够……”
他还想说点什么,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灯光在彭予枫和陈礼延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暗下去,光全都留在不远处的舞台上。手持“禁止拍摄”告示牌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几圈,彭予枫压低声音对陈礼延快速说:“没事的,如果我俩都睡着并发出噪音的话,一定会有人来叫醒我们。”
彭予枫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陈礼延的轮廓影影绰绰看不清晰,却能听见他的笑声,感受到他的呼吸。
陈礼延也压低声音,说:“知道啦。”
下一秒,清澈如泉水般的钢琴声缓慢地响起,弦乐在大约五秒后加入这场缠绵的舞会。彭予枫已经忘记曲目单的第一首是什么,可是记得或者不记得,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当然能在网易云里找到一首曲子的各种版本,戴上耳机,彭予枫就能随时随地听见。但不一样,只有当你在现场,当你真的看到演奏者,当你身处于黑暗中的时候,才能看见那些流溢出来的情感和音乐本身的共鸣。
彭予枫认真地听着,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可是听到第五首的时候,他忽然睡着了一会儿,陈礼延笑彭予枫睡过去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十二月只有冬雨
彭予枫额外新建一个歌单,没有放自己常听的那些迷幻摇滚和民谣,反而是挑了许多以前没有尝试过的古典乐。
陈礼延带他去试试音乐会,说不定真的是另辟蹊径。彭予枫睡觉时听一听那些来自几个世纪之前旧世界的声音,竟神奇地慢慢治愈了他的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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