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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去看裴雁来,我仰天骂了句脏。
眼药水瓶突然被人拿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裴雁来就站到了我的身后。
此刻他嘴巴在上,眼睛在下,我意外地想,纵使轮廓深刻流畅,俊美如裴雁来,颠倒着看竟然也是奇形怪状的。
他用手撑开我的左眼,问:“要几滴?”
操……
操。
我人傻了,说不出话。
裴雁来面露不愉,手指用力,我眼眶顿时刺痛了一下。
“我刚洗过手。”他又问:“要几滴。”
声音说大不大,我意识到这是说给我听的,意思是以为我嫌他不干净。
我哪儿敢,六月飞雪恐怕都没十月的我冤。
“……两滴。”我回过神,边比划边说。
裴雁来冰凉的指腹贴着眼眶,触感格外清晰,我像被蛇吐出的信子缠住,忍不住颤抖。
但我能看着他,在这么近的距离,我必须目不转睛。
眼药水充分润洁,碎沙顺着眼泪流出,我睁开眼,终于可以清晰地视物。
裴雁来坐在一边摆弄着蓝色的眼药水瓶。
“怎么了?”我问。
他还在看瓶子上的标签,不答反问:“你怎么了。”
“刚才风沙大,迷眼睛。”
他很轻地笑了声,没什么情绪:“眼药水是什么药效?”
“缓解眼部不适和视疲劳,老牌子了。我眼睛毛病多,风吹日晒都会不舒服,经常用,没什么副作用。”对着裴雁来,我总忍不住多话。
“嗯。”他把眼药水扔给我,仰起脖子,命令:“帮我。”
……什么?
简直是天鹅敲癞蛤蟆家门,天上掉馅饼都没这么夸张。
我被砸晕,一时惶然无措,开口就变成了结巴:“你是说,让我,我帮你?”
他半睁开一只左眼,用俯视的姿态,却在仰视我,双眼皮宽而浅,闭上眼就不见痕迹。黄澄澄的夕阳铺洒进来,勾出他挺拔的山根,却照不亮他的眼睛。
“我不会。”他说得坦然。
我不是太明白什么叫作“不会”。滴眼药水又不像骑自行车,平衡感差的人确实很难上手,不存在技术要求。
但不答应我才是傻逼。
“……好。”我指尖打颤,口干舌燥,下腹烧起一团奇异的火:“我尽快。”
但很快,旖旎心思就散了干净,因为给裴雁来上眼药的过程苦不堪言,超乎想象。
睫毛太长挡路是另一说。
像是条件反射,在液体进入前,裴雁来会闭上眼。那是肌肉一瞬的反应,我手指没有着力点,根本压不住。
反反复复七八次,我心里着急,但裴雁来不动声色,只一次又一次说,“继续。”
他难能静默地蛰伏在我掌下,像米开朗琪罗给美蒂奇家族墓地雕刻的那尊“晨”,在无声中向我交付了什么。
——他是让我帮他脱敏。
我知道我不能停手。
眼球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裴雁来的类吞咽综合症源于过强的戒备心,他极度自律自控,果决地处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弱点。
现在是得寸进尺的好时机。我这样告诉自己。
“裴雁来。”
我喉结一滚,胆大妄为地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他猛地捏住我的手腕,我很痛,却变态地从疼痛中找到微妙的欢愉。我喉结一滚,凑近他低语。
“都可以的。就像你可以要求我服从……你可以相信我。”
是我这辈子说过最肉麻的一句话了。
五分钟后,耿一直打来电话。
和偷那什么似的,我和裴雁来一前一后回到操场,师生都坐到看台,草坪和跑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志愿者在回收器械。
位置是先到先得,班里的前排都满了,我和裴雁来只好爬上最高那层,坐在最后一排的边缘。爬楼梯的时候,我挨个扫了一遍,没观众席里看到孙汀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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