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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跨年只剩短短六天,耿一直家里却出了事。
他姥爷咳嗽见血,去私立的豪门医院一查,确定是肺癌晚期。
在这种大富大贵的家里,临终不止是买墓地和办葬礼这么简单,遗产分割问题始终绕不过。更别提他继母下面还有一个妹妹,野心勃勃。
耿一直本来就是小辈里唯一一个不是亲生的,想要讨老爷子欢心,他继母只能多下点功夫,于是耿一直就顺理成章地被押过去陪床。
病房里不能抽烟,他继母怕被钻空子,干脆把他的烟都收了。
耿一直烟龄将近八年,最开头几天,戒断反应最痛苦。
他给我发微信,问:爹,你当初烟瘾是怎么戒的?救救儿子!
我不知道怎么答,只回:去找你亲爹。
开始抽烟是高考失利之后。复读那年也在抽,最凶的时候一天大半包。
记不清是哪天,我突然就戒了,也难受了几天,但能熬过去。戒了就没再抽过。
瘾这玩意儿,犯起来总让人半死不活,得了甜头又会越钻越深。只是尼古丁抚平不了我的焦虑。
我的瘾不是它。
不只有耿一直一个人在忍受煎熬,我一天比一天更难以克制窥伺裴雁来的本能。
到了跨年这天,晚上六点不到,所里上下就陆陆续续离开。
约会的约会,聚餐的聚餐,仿佛一定留下点儿什么给这个被现代社会赋予新含义的倒数日。
谢弈晚上要陪老婆,两口子最近闹了点矛盾,指望在今天缓和关系。他在万贸城二十七层的“RoseisaRose”订了烛光晚餐,但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不到半小时。他病急乱投医,问我:“有没有袖扣领带夹香水发胶之类的,快快快,给我来点儿!”
这一层没几个人了,我不帮,也就没人帮了。
“只有香水。”我如实答。
谢弈不挑,朝我递出一双手,姿态异常诚恳:“谢谢山哥。”
比我大好几岁的人,也是为了老婆不要脸了。
打开抽屉,里面是一瓶“Straighttoheaven”,厚重的玻璃裹在外,黑色的瓶身很有质感。设计师念旧,包装一用十多年没变。
我心里其实不乐意谢弈用这个。但这么多年,我只买过这一款香水,别无选择。
香水被洒在谢弈耳后。
“我靠,好甜啊。”他深深吸气,很快眉头蹙了蹙:“这味儿怎么有点熟。在哪儿闻过来着……?”
我怕他发散,联想到什么,忙打发道:“已经六点十分了,你还不走?”
闻言,谢弈一瞥腕表,着急忙慌地蹿远,背影像只猫瘟刚愈的橘猫。几乎是前脚接后脚,我也下了楼。
今晚是跨年夜,首都的地铁上一定像是开锅下饺子,更何况鼎润和几所高校在同一条线上,盛况必定空前。我不想去挤,就奢侈地叫了辆快车,屏幕上显示司机距离我只有三百米,一条直道。
我刚往导航上标的方向探看,一束晃眼的车灯就打了过来。我眯上眼,这车和我飞快擦身,错开,我才意识到是裴雁来的黑色雷克萨斯。
我叫的车没几秒就停在我面前。我打开后门,坐进去,拉上车门的时候下手有点重,“轰”一声闷响。
司机:“尾号1107?去哪儿?”
我理了理衣服,心跳如雷:“跟上前面那辆雷克萨斯。”
车子启动,司机神色诡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办法,只能胡诌八扯:“理解一下,师傅,我去捉*。”
得买辆车。
这个想法更明确了。
二环以内无论是高架还是主干道都已经堵死。我起先还担心会因为路况跟丢,但没想到,裴雁来的车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开。
我不知道他绕着三环外开了几圈,最后才停在熟悉的射箭馆前。
车费三位数,我扫二维码的时候手都在抖。
裴雁来一定发现我了。
耍我呢,这人。
我咬牙切齿,但偏偏火没处也没道理发。
付款前,司机看看我的脸色,还安慰说:“得了,我给抹个零头,收您一百五,啊。看开点儿兄弟,人这辈子就没过不去的坎儿,别冲动,别冲动。”
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社会新闻。
但丈夫出轨妻子杀人的少,丈夫出轨杀妻迎娶小三的多。做我们这行,就算不刻意统计,接触得多了,有些数据就会自然而然出现在脑子里。
冷风吹着,人烟稀少的地方空气中总会有股假想出的清新。
射箭馆墙壁上的“HART”涂鸦在夜幕中张牙舞爪,像在对我下什么战书。
我下了车,心道,我这辈子还真就摔瘫在裴雁来这条钻石门槛上了。
阿列夫零
裴雁来,男,11月7日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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