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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响起的炮仗声点缀着守岁夜,苏燚口含香烟,烟雾弯弯曲曲地冒出来,又散入硝烟气味当中。
他眯着眼默了一会,低声问:“查得怎么样了?”
李长青摇摇头,伸手按了按院门前新贴上的对联,“也有人在帮着忙,说不定这次能有结果。”
苏燚没说话。
李长青跟着他沉默了会,突然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查。”
他相信老爸不是会忽视安全的人。
苏燚还是沉默,不知是第几声远处的炮仗炸完,他才缓缓开了口,语气确是无比沉重。
“长青,你没有猜过原因吗?”
“什么?”李长青疑惑地扭头看他。
“当年,你爸这个矿场真的做得太急了些。”苏燚说。
“叔,”李长青朝他迈了一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燚深深吸了口烟,丢去地上用脚碾了碾,这才郑重地看向李长青。
“这人一着急,就会赶进度,你也知道,你爸当年有多开心你考上重点,成绩还那么好,就想要给你挣钱。”
李长青垂下眼。
他当然知道这个。
“你爸当时跟我说,你给他争气,他也得给你争气,但也跟我说……”苏燚讲着讲着歇了音。
李长青抬眼看向他。
苏燚在他的注视下叹了口气,接着说:“这么多年,我都没讲,其实当时好多手续都不好办,很多东西得达标,要想达标,那就得凑东西。”
“什么意思?”李长青几乎要怀疑自己耳朵,不然四火叔说的这些,怎么听都不对劲儿。
“我也没参与经手矿场的事儿,详细的我不清楚,但是长青,你爸当年的确来找我喝了很多回酒,说他就愁着怎么想办法达标。”
苏燚说得很惆怅,眼睛望着天,目光因为回忆而变得晦暗。
李长青感到胸闷,“你是说,我爸他……”
他讲不下去,也为此迷茫。
他没明白四火叔为什么这时候讲起这些,分明当年蒙难时,李家上下全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四火叔四处跑,讲这事儿非得查个明白。
当年他是那样坚持,现在又这样讲,像是不希望李家查下去。
“我没法说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样,”苏燚说,“也没法为你爸保证什么,但是长青,你知道这件事如果查,你老爸仍然有一半的可能是主要过失方吗?”
李长青低着头没说话,满目炮仗碎片,原本还是很喜庆的东西,这会落在眼里头却像一碗碗摔碎的猪血旺子。
“叔,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苏燚摇摇头,又叹气,“我回来看到你日子太平,听说你也在重新考大学,我知道你想给你老爸一个清白,但是长青,作为你老爸的朋友,我太懂他了,如果他还能说话,一定会告诉你不要再继续往后看。”
李长青看着苏燚,目光已经染上茫然。
“我今天吃饭的时候看着了,”苏燚声音放缓,“我看你真喜欢小竹老板,这样很好,而且她也对你有意思。听你三叔说,小竹老板没少帮你出头,她知道你家的事儿吧?”
“嗯。”李长青点头。
“这就是了,她那样优秀善良的人,肯定会心疼你。”苏燚说。
“也……”李长青想反驳,但最终也没把话说完。
苏燚目光复杂地把他看了又看,说:“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心疼你,愿意和你在一起。万一,我说万一,真查出来你爸有罪,人家还能这样对你?我在外头这么多年,我是知道的,城里人就喜欢讲守法公平那些事儿。”
李长青呼吸变缓,抿了抿嘴。
“还有,先不说她,毕竟你和她才认识多少时间,”苏燚继续讲,“你有没有想过你家老太太,还有你老妈,要是真查出来,她们还活不活?”
李长青沉默良久,说:“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哪怕真相会让他失去很多东西。
关于这件事的态度,李长青没有很细致地问过奶奶和老妈,但他知道,大家都清楚“没查明”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平可能是清白的,也有可能李平就是罪魁祸。
如果是有私心想要就此掩盖下去,那么家里人早就会说出口。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李长青对苏燚重复。
苏燚看了他少时,又叹了口气,抬手捏捏李长青肩膀,“长青,我刚才可能说得严重了些,你别忘心里去。”
他说着说着,收回手按上自己眼皮,声音变得有些哑,“我就是……我就是回来看到你过得好,我开心,又担心,叔希望你过得好。”
“我知道,”李长青轻轻地点头,“我知道的。”
*
“我就不知道了,”竹听眠抱着手靠坐在桌边,面色不虞地看着坐沙里那个人,“您这年节里过来摆脸色给谁看呢?”
初一是不出门的,李长青时不时在聊天框里句话,更新他在家里都在做什么,状态还比较正常。
然后初二跑民宿里来,敲开门,关上门,一言不坐去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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