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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辞盈心里猛地一颤。
镣铐突兀地“哐啷”一声,那犯人亦抬脸打量李辞盈,忽然,他仅剩的一只好眼闪出雪亮的光,似惊似怒的“咯咯”声从喉咙深处挣出来。
下一刻,铁架便倾塌而下。
轰隆声如雷响,暗室扬起腥臭的血雾,那只尚做完整的折骨之手已恢复生机。犯人扣住了李辞盈的脖颈,喘着粗气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世子尚且镇定,面无表情地盯住他们。
刑架重逾千斤,犯人也已强弩之末,至多能够着李辞盈,不可能再向萧应问移动半分,那人力气甚大,掐着她要喘不过气了。
不止她想借刀杀人,原来他也是!
碍着裴听寒这一层关系,他不便直接拷问她,用些卑劣手段恐吓不成,又要借死囚之手致她死地。
昏沉侵袭的前一刻,她听见了永宁侯世子依旧闲庭信步的话语。
“李三娘,只要你自请下堂,或与裴听寒义绝,我救你一命又如何?”
“……”
义绝?小心设局让裴听寒对她言听计从,好不容易离开了动荡的边城,从卑微的商女做到州牧夫人,所有的一切她从黄沙泥泞中一步步挣来的,只差一点,衣裳就该绣上凤纹,尊若皇亲。
——她怎么可能…放弃…
“你以为我如何能带你来这里?”他循循善诱,“官家按下不发,是愿将长乐公主许与使君,只要你点头,幽云林中一事,你我便不再提。”
原是如此,裴听寒不肯屈服,他们就捏她这枚软柿子,若是点头做下堂妇,才可保全性命一条,否则——
呼吸被掐断在半管喉咙,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仍冷静想起阿姐嫁去白家的第一年除夕——家中无肉过年,是阿姐偷拿了夫家一只肥鸡送来,李辞盈躲在隔壁陆家的菜窖里给鸡放血,手中握的,也是这样一把薄薄的短刃——
李辞盈从不甘做俎上鱼肉,究竟是谁把人质置于敌手还未可知。
柄刀虽薄,可再强壮的儿郎也不过血肉凡躯,冰冷的刃光在脖颈旁爆起的青筋上挥洒削落,“噗呲”一声,没入颈脉。
杀人与斩鸡可不尽相同,她忍住剧颤,背脊也浸得湿透。
身上那人嚎喊一声,掐在她喉咙的那股力道霎时泄走,火烧般的灼热与生机迫不及待从口鼻涌入,李辞盈咬住牙齿,双手握上刀柄,似欲用尽全力令它再进一步。
“李辞盈?!”
萧应问万想不到她真敢动手杀人,着实愣了一瞬,就这须臾时刻,场上局势已乾坤颠倒。
那蕃子颈上浅浅一道口子,鲜血喷薄如潮水汹涌,李辞盈跪压在他溃烂的胸口,更多鲜红的血雾顺着柔美清冷的轮廓汩进了眼眶,波光潋滟的眸子层层朦胧,直直望过来,冷静得令人心生警惕。
萧应问嘴角轻扯,“蛮夷女子,骄狂无知,你以他为质,安能碍我分毫?”
嘴上这样说着,阴鸷目光从未放松半分,再不是方才慵懒散漫的模样。
“何为蛮夷?”李辞盈将短刀往那人身前又靠近一分,寒霜抵住心口,蕃子颤了颤,不知是死是活,“肃州城隶属大魏,妾祖上三代皆是魏人,世子怎能称我为‘蛮夷’?”
她慢慢说来,“我不知此犯人是否紧要,单看他独处此间,拒供这样久却仍有命可活,或许他口中还有萧世子想要得到的讯息。”
萧应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蕃子是潜入长安的细作,怎么折磨都不为过,但倘若真死在这里,御史台那一帮老匹夫口诛笔伐不好应付。
况且官家特意交代,要保全那人一条狗命。
萧应问闭了闭眼,扯了个笑,“之前是我无礼,你放了他,幽云林一事——”他顿了顿,说道,“既然皇天不负让我在清晨时分等到援兵,夫人的不救之罪也就——”
他停顿得稍显刻意,可困中脱逃的李辞盈听到他仍提这一茬,耳边嗡嗡响得厉害,“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
就是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萧应问一把扯开了身侧的云纹荷包,一枚足两的银子被夹在两指之间,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对面掠过去。
永宁侯世子切穴功夫西京闻名,向来是百发百中,银子准确无误砸中女郎颈下璇玑穴,李辞盈两眼一闭,就此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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