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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肆意妄为。”
永熙六年秋,祆教恶义浸渗扬州府,腾王李沿谋同淮扬司马刘熹、六曹参军等,以萧、裴联亲、京畿防备皆落裴氏之手、长安城势方危同累卵为由,擅起淮扬营精兵三千并楼船、斗舰两百,举旗清君侧。
“……”前世之时并无此事,莫非正正为她回溯之故致使祆恶蚀透扬州城?
李辞盈听得陈朝禀报,再目见萧应问手中密报提及所谓“萧、裴同利同谋”之类云云,不知怎的胸口闷闷发滞——朝廷的事儿她不懂,然制衡一旦打破,总有隐在暗处的势力伺机翻转乾坤……
“淮扬营势力不可挡”——是了,扬州握着大魏船业千万,汴江河上要是真打起来,怕难有谁人能赢得过淮扬水军。
内起祸患,永宁侯府无论如何也不会急着办喜事了,好事多磨倒也罢,怕只怕为此番因由使得三家龃龉,难再耐心予她好果……
这边思绪正万千,倏然一只干燥的手掌移来覆住了她的,萧应问牵了她微颤的手搁在掌中,一面安抚摩挲,另一手接了陈朝递送过来的东西。
陈朝:“除却密报,梁校尉随信附来腾王亲笔檄文一则,世子过目。”
绢书上洋洋历数裴氏宗亲九项罪责且不提它,李辞盈一目十行,便见得到其书曰“永宁侯世子于都护府叛据中埋罪藏犯,仗势以掩天听”等。
这岂非指的正是庄冲一事?!
实则不然,李辞盈悚然,再往后边看,才惊觉原说的是纪肴清。
楚燕忻伏罪之后,大都督懒管了区区疑从死活,验明鹧鸪山众匪于后山藏械一事不知情后,按律判了纪肴清等流放长山。
或为着李辞盈说情之故,萧应问命人跟随打点,后至泰州私以铜赎,把那几个人都遣散了。
此一罪落于檄文便如明言永宁侯府瞒了圣上与匪类往来,算得上徇私、不敬两项大罪,若真计较起来,薅了萧应问的名也不算重罚。
早知如此,何必救她。可李辞盈从前哪管萧应问为难,一味地扭了他要保纪肴清,这回马一枪正中眉心,悔得人眼泪直淌。
萧应问怎想得明白李辞盈心里边这些弯弯绕绕,余光瞥见她啜悲,只当她是仍担忧着“那人”的安危——扬州若以此因由陷落,裴听寒首当其冲,若真被李沿等人逮着了,第一个祭旗免不了。
此时来不及计较了介个,他抻袖起身,对陈朝道,“将此信封好传回禁中,再备马匹,即刻回城。”
陈朝晓得世子必定要回城与众大臣磋商战情,可——他昂首一瞧,多余劝了一句,“世子,天黯如铅,此刻急行下山已十分不易,再者,您的眼睛……”
萧应问摆手让他去,“无妨。”
陈朝道声“是”,刚一转身,萧应问又喊住他,“公子弦状况如何?”
陈朝正是从那边过来,他垂首答道,“公子弦肩背旧伤未好好处理,此刻惹了高热,三位医者诊疗过,说是需好好歇息一段时日,不可轻易挪动。”
萧应问“嗯”声,“公主呢,今日可带了长卫同行?”
陈朝点头,“清源公主协长卫六人、青衣四名同来琼台,此刻已在辰溪阁歇下了。”
萧应问点头,“再请四名武卫过凌虚阁来,明日一早,你监管着送裴娘子回长安城。”
有武卫护着就行了,还留着陈朝做什么,李辞盈忙握了他的手臂打断道,“凭意!”
半袂遮来惊心忧,一语又似覆千载之惙愁,她这样轻轻一拽,哪有人舍得挣脱,萧应问“嗯”了声,问道,“怎么?”
李辞盈忧心忡忡,“九台山路况不明,您若独往骑乘,妾难安心,且让陈朝、方迁陪同着罢。”
萧应问微微勾唇,承了这份关怀,“也好,那咱们一同下阶,某先*送你回宝泽楼。”
顺路的事儿,李辞盈点头,一面扶了人疾步行着,想想仍是不放心,一面又问道,“扬州事虽需人额外关顾着,可您如今重伤未愈,应当不会要亲自往那边去吧?”
梁术此信书于七日之前,萧应问不敢笃定扬州形势如何,但见得那女郎十分担忧,仍是心软点头,“某会保重自个。”
也是,几次三番都没弄得死他,想来萧应问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李辞盈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别还没成亲人就没了,岂非白高兴一场?
事从紧急,待将李辞盈送回宝泽楼,萧应问又次交待两句,“扬州起事,长安城亦有乱民流窜,此刻九台山算不得太平,夜了好好儿待在阁里,明日一早随他们回长安城去。”
可不谓关心则乱么,宝泽楼本就有四名武卫,世子又加派了四人守着后院,前前后后围得和铁桶似的,什么流民有这个本事闯进来扰她?
李辞盈胡乱点点头,余光见得陈、方两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她便放心捧了萧应问的脸来瞧,“妾瞧着方才您予气劲之时脸色就不大好,既伤重,这些日子在外边就莫要逞强了,长安城英才何止八百,让他们忙去,万事没有您的身子重要。”
从前与人别离,哪得这般柔情脉脉,萧应问迈不动步子,只垂眸道声“晓得了”,唇角轻勾,“等我。”
李辞盈弯了弯眼睛,“嗯,那明日申时,妾喊上醉仙楼的好菜,就在落英巷子等您来用夕食,好不好?”
朝可同行,暮亦共食,不正为他所求?萧应问无不可,颔首轻笑,“好。”
*
丑时三刻,长安城巍峨的城墙早沐进溶溶的月色,勘验无误后破例开了城门,一行人趁夜掠星奔驰朱雀大街,急促的啼声敲明各坊盏盏浅眠的风灯,鸟瞰之下,暗光点点,唯有马前三束灼耀的火把一路匆跃,直至隐入大明宫外沉默的红墙。
在此之前,裴家的飞鹘已将另一份情报带回禁中,萧应问晚到一步,紫宸殿上吵得不可开交。
尚书令、中书令与侍中三人以掎角之势围拢了裴启真,唇枪舌战指责道,“……他这般胡来,简直大逆不道!”
另一人斥,“假传圣令乃是死罪!裴听寒这般肆意妄为,或正应腾王之言,京畿防备于你裴氏形同虚设!”
裴启真闻言和蔼一笑,“若他真有反心,今夜渭河外必定杀声阵阵,还由得咱们几个在此挑牙料唇?”
“死不悔改!”
怎么个事儿?萧应问方启唇想问,那三人记得了谁人是罪魁祸首,鼻子出气对了他,嘲道,“永宁侯世子素日里来得最勤快,怎得今日遇此大事却姗姗来迟?”
侍中一笑,与尚书令唱和道,“老匹夫,现如今人俩个是一家子,有了爹爹在前头扛事,小子何能辛苦?”
从前三人尽心为了李湛办事,也予了萧应问不少便利,后者自甘堕落靠拢裴氏,这几日他们积怨良久。
萧应问懒计较,瞥一眼在旁撑了脑袋的李湛,李湛哪里敢卷入纷争,挑眉盯了一眼案上搁着的绢布,让他自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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