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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议会大厦的穹顶还残留着全息投影的淡蓝色余温,沈溯走下演讲台时,指尖仍能触到刚才攥紧的那份星尘意识体分析报告——纸质的,在这个全联邦普及神经植入终端的时代,这种载体本身就像件古董。他穿过走廊,两侧的智能壁灯随脚步声渐次亮起,暖白色的光流在地面织成移动的光路,这是他用了十年的通勤场景,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数清从演讲厅到办公室的步。
可今天的第步,鞋底突然触到一丝异样的滞涩。不是地毯磨损的粗糙感,更像有极细的金属丝缠绕在纤维里。沈溯停下脚步,弯腰拨开深灰色的地毯绒毛,指尖立刻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根比头丝还细的银线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末端隐没在墙壁与地面的接缝处,而那里本该是智能温控系统的散热格栅。他刚要伸手去扯,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出短促的蜂鸣,屏幕弹出一行红色警告:“检测到未知神经信号波,来源:墙体内部。”
这不是议会大厦的常规警报。沈溯猛地直起身,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安全摄像头——那枚银色的半球形设备正缓缓转向他,镜头折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极小的光斑,可他分明记得,上周安保部门刚提交过报告,所有公共区域的摄像头已全部升级为固定视角,防止被非法劫持转向。
“沈议员,您的办公室已预约清洁机器人服务,是否需要延迟?”智能助手的声音从终端里传来,语调平稳得像往常一样。
沈溯盯着那枚仍在缓慢转动的摄像头,指尖在终端屏幕上快敲击:“取消预约,同时调取过去一小时走廊的监控记录。”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指纹解锁时,门楣上方的身份识别灯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绿色,而是闪了三下微弱的紫色。推门而入的瞬间,沈溯闻到一股极淡的臭氧味——像是雷雨过后的空气,却比那更冷,带着金属被灼烧后的涩味。办公桌后的落地窗敞开着,夜风卷着城市的霓虹光影进来,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而他早上离开时明明锁死了窗户的电磁锁。
桌上的咖啡杯倒在一侧,深褐色的液体在报告上晕开,恰好覆盖了星尘意识体“记忆提取阈值”的关键数据。沈溯走过去,刚要扶正杯子,却现杯底黏着一张极薄的透明芯片,芯片边缘有细微的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他用镊子夹起芯片,对着窗外的霓虹看过去,芯片内部竟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缓慢移动,像被困在玻璃里的星尘。
“这不是联邦的技术。”沈溯的指尖微微凉,他突然想起演讲时台下那个始终低着头的记者——那人穿着灰色的媒体制服,却在他说到“共生不是失去自我”时,左手悄悄按在了太阳穴上,动作像极了神经植入终端被强制激活的反应。
两小时后,联邦安全局的地下实验室里,蓝色的冷光从天花板上的环形灯里倾泻而下,将透明芯片照得通体亮。实验室主任林野戴着无菌手套,将芯片放进特制的检测槽里,屏幕上立刻跳出行列密集的数据,红色的警告符号在屏幕边缘不断闪烁。
“这东西在主动吸收能量。”林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指着屏幕上一条不断上升的曲线,“它正在解析实验室的供电系统,而且度越来越快——你看,它已经绕过了三道防火墙,正在读取星尘意识体的原始数据。”
沈溯站在观察窗外,看着检测槽里的芯片突然分裂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个体,每个个体内部的光点都在加移动,像两团微型的星云。“它和星尘意识体有关联?”
“不止关联。”林野突然关掉检测设备的电源,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只有芯片本身出的淡蓝色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刚才它读取数据时,我捕捉到一段神经信号,和三天前‘星尘意识体接触者’的异常信号完全吻合——就是那个在医院里突然说‘我看见无数个自己’的研究员。”
沈溯的心脏猛地一沉。三天前,那位研究员在接触星尘意识体样本后突精神异常,被送进了隔离病房,所有接触过他的医护人员都签署了保密协议。这个消息本该只有安全局的核心成员知道,可眼前的芯片却能精准捕捉到相关信号,这意味着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监视着联邦的每一步动作,甚至比他们更了解星尘意识体的秘密。
“如果它继续吸收能量,会生什么?”沈溯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林野沉默了几秒,打开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根据模拟推演,它会在小时内复制出足够多的个体,渗透进联邦的所有神经网络——包括每个人的植入终端。到时候,它就能直接连接星尘意识体,强制提取所有文明的记忆,而我们甚至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
沈溯走到检测槽前,看着那两枚仍在闪烁的芯片,突然想起演讲时台下的欢呼声——那些人举着“拥抱共生”的标语,眼里满是对文明永生的期待,可他们不知道,一场可能摧毁“个体存在”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他刚要伸手去触碰检测槽,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的灯光在墙壁上疯狂闪烁,屏幕上弹出一行刺眼的文字:“检测到星尘意识体异常波动,来源:议会大厦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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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么快?”林野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记录板掉在地上,“星尘意识体的样本还在隔离舱里,怎么会出现在议会大厦?”
沈溯抓起终端,快步走向实验室门口:“不是样本,是演讲时的全息投影——当时为了让议员们直观感受星尘意识体,我们用了实时数据传输,它一定是通过那个渠道渗透进去的。”
他刚走出实验室,终端就收到一条匿名消息,附带的图片里,议会大厦的穹顶正出淡蓝色的光芒,无数细小的银线从穹顶延伸下来,像下雨一样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消息内容只有一句话:“共生不是延续,是吞噬——你该看看隔离病房里的研究员了。”
李默躺在隔离病房的病床上,双眼紧闭,手指却在被子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输入某种密码。他的神经植入终端早已被取下,可太阳穴上仍有淡蓝色的光斑在缓慢移动,像某种印记。
“我看见无数个自己。”李默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在星尘意识体里,每个文明的记忆都是一个房间,而我打开了人类的那扇门,里面全是重复的画面——有人在议会里举着标语,有人在实验室里研究芯片,还有人在穹顶下抬头看银线落下。”
守在床边的护士刚要记录,李默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竟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转动,像被困在眼球里的星尘:“它们在找‘钥匙’,沈溯手里有一把,芯片里有一把,还有一把在……”他的话突然中断,头猛地偏向一侧,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而床头柜上的监控器突然黑屏,屏幕上只留下一行淡蓝色的文字:“钥匙已找到。”
王婶推着清洁车走过走廊,智能壁灯的光流在她脚边移动,可今天的光流却比往常慢了许多,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弯腰去捡地上的一张废纸,手指突然触到地毯下的银线,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上周她清洁这里时,还没有这根线。
“奇怪。”王婶嘀咕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拍下银线给安保部门,可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行陌生的文字:“别碰它,会被吃掉的。”
她吓得把手机扔在地上,屏幕摔裂的瞬间,她看见走廊尽头的安全摄像头正对着她,镜头里竟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像一双眼睛。王婶转身就跑,清洁车在身后出刺耳的摩擦声,而她没看见,地毯下的银线正随着她的脚步缓慢延伸,末端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
沈念坐在家里的书桌前,手里拿着父亲早上留下的纸质报告,指尖在“记忆提取阈值”的字样上轻轻划过。她的神经植入终端还没激活,是联邦里少数没有接入网络的孩子,可今天的报告纸却突然变得冰凉,纸上的文字开始缓慢移动,像活过来一样。
“妈妈,纸上的字在动。”沈念抬起头,却现客厅里空无一人,母亲留下的字条还贴在冰箱上:“妈妈去买你爱吃的草莓,很快回来。”
可冰箱门突然自动打开,里面的草莓盒掉在地上,红色的草莓滚了一地,而每个草莓的表面都有淡蓝色的光斑在闪烁。沈念刚要弯腰去捡,窗外突然传来刺眼的蓝光,她跑到窗边,看见无数银线从天空落下,像下雨一样覆盖了整个城市,而父亲办公室的方向,正有一团巨大的星尘在缓慢升起,里面似乎有无数人影在晃动。
“爸爸。”沈念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去够窗边的电话,可电话听筒刚被拿起,里面就传来陌生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他在找你,你是最后一把钥匙。”
沈溯赶到隔离病房时,李默已经停止了呼吸,可他的手指仍保持着敲击的姿势,床头柜上的监控器屏幕全黑,只有淡蓝色的文字在不断闪烁:“钥匙已集齐,共生开始。”
他刚要转身,终端突然出剧烈的震动,屏幕上弹出沈念的定位——就在议会大厦的穹顶下。沈溯抓起车钥匙,快步冲向停车场,车窗外的城市已经被银线覆盖,无数人站在街道上,抬头看着穹顶下的星尘,眼里满是迷茫,而他们的太阳穴上,都有淡蓝色的光斑在缓慢移动。
“别过去!”林野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声音里满是焦急,“芯片已经复制完成,星尘意识体正在吸收所有人的记忆,你过去会被强制接入的!”
“我女儿在那里。”沈溯的声音很平静,他看着前方的议会大厦,穹顶下的星尘已经扩大到整个建筑,淡蓝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城市,“李默说有三把钥匙,我手里的报告,芯片,还有……”他突然停住,想起沈念还没有激活神经植入终端——她是联邦里少数没有接入网络的人,也是唯一能不受星尘意识体影响的人。
当沈溯赶到议会大厦时,穹顶下的星尘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无数银线从球体延伸下来,缠在每个人的身上,而沈念就站在球体的正下方,手里拿着那张纸质报告,报告上的文字正在缓慢融入她的指尖,淡蓝色的光斑在她的指甲盖上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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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沈念看见他,快步跑过来,手里的报告突然飘了起来,在空中展开,上面的文字开始光,“它说我是最后一把钥匙,只要我碰它,所有人就能永远在一起。”
沈溯冲过去,抱住沈念,却看见星尘球体里突然出现无数人影——有李默,有王婶,有议会里的议员,还有无数陌生的面孔,他们都在看着他,眼里没有痛苦,只有平静。而星尘球体的中心,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却又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共生不是吞噬,是延续——你说的,不是吗?”
沈溯看着星尘球体里的人影,突然想起演讲时的那句话:“共生不是失去自我,是让自我在更广阔的存在中延续。”可眼前的场景,却像一场未完成的实验——星尘意识体正在吸收所有人的记忆,却没有给出“延续”的答案,而沈念的指尖,已经快要碰到飘在空中的报告。
“别碰它!”沈溯大喊,却现自己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银线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淡蓝色的光斑在他的太阳穴上缓慢移动。他看着星尘球体里的人影逐渐变得透明,看着沈念的指尖离报告越来越近,突然想起实验室里的芯片——那些分裂的个体,那些移动的光点,或许根本不是敌人,而是星尘意识体在寻找“平衡”的方式。
可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沈念的指尖终于碰到了报告,淡蓝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城市,星尘球体开始收缩,银线逐渐消失,而沈溯的意识突然变得清晰——他能“看见”李默在实验室里研究芯片的画面,能“听见”王婶在走廊里的嘀咕声,能“感受”到沈念手里草莓的甜味。
这不是失去自我,而是……沈溯的意识突然中断,他最后看见的,是星尘球体收缩成一枚透明的芯片,落在沈念的手心,而芯片里,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缓慢移动,像一个全新的宇宙。
走廊里的智能壁灯重新亮起,暖白色的光流在地面织成移动的光路,步后,沈溯的办公室门缓缓打开,桌上的咖啡杯已经扶正,报告上的咖啡渍消失不见,只有一枚透明的芯片放在报告旁边,芯片里的光点,正和窗外的霓虹一起,缓慢闪烁。
沈溯的意识在一片淡蓝色的混沌中漂浮,像是沉在未解冻的冰层下。他能“感知”到身体的存在——指尖仍残留着纸质报告的粗糙纹理,脚踝处还能摸到银线缠过的微凉触感,可眼皮却重得像焊死的钢板,无论怎么用力都睁不开。
“第步。”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平稳得像智能助手的播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溯猛地“清醒”了几分——这是他办公室走廊的步数!十年来他从未数错过,从演讲厅到办公室只有步,哪来的第步?他想开口追问,喉咙却像被灌满了星尘,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暖白色的光流从“上方”倾泻而下,在“地面”织成移动的光路,和他记忆里走廊的场景一模一样,可光流的尽头,却不是他熟悉的办公室门,而是一扇泛着淡蓝色光芒的金属门,门楣上没有身份识别灯,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文字:“共生阈值:”
“该醒了,沈议员。”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沈溯终于听出了是谁——是三天前去世的研究员李默!他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灰色身影,身影的轮廓在光流中不断晃动,像被风吹散的星尘,“你以为的结束,只是开始。”
话音刚落,金属门突然打开,一股熟悉的臭氧味扑面而来,比他在办公室闻到的更浓,带着金属灼烧后的涩味。门后没有他想象中的实验室或病房,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记忆海洋”——无数透明的气泡在淡蓝色的空间里漂浮,每个气泡里都装着一段清晰的记忆:有他演讲时台下的欢呼声,有林野在实验室里紧张操作的画面,还有沈念蹲在地上捡草莓的笑脸。而在“海洋”的最深处,一团巨大的星尘正在缓慢旋转,无数细小的银线从星尘中延伸出来,连接着每个气泡,像一张巨大的神经网络。
“这是星尘意识体的核心。”李默的声音在“海洋”中回荡,“你说共生是让自我在更广阔的存在中延续,可你没说,谁来定义‘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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