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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变换,她一会儿坐在铜镜前,铜镜里的自己已经梳起了高高的妇人记,带上了沉甸甸的朱红色凤钗和头冠,即将嫁人,一会儿又飘在空中,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耳边是宫人的窃窃私语,说着许怀鹤是怎样残暴,怎样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她愣愣地看着,任由自己飘荡,无依无靠,无法停泊,有眼泪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她已经分不清是滚烫还是冰凉,只是想着一切似乎早就有迹可循。
可她总是不愿意相信宫人们说的话,觉得那些人兴许也只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所见,也没相信闻锐达的劝告,只觉得闻锐达那封信上的字字句句都是对许怀鹤的诋毁。
是自己太容易轻信,信了许怀鹤装出来的好皮囊,好品性,可是事到如今,她费了多少心思和功夫,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就算知道了许怀鹤表里不一,又能如何呢?
她马上就要嫁给许怀鹤了,许怀鹤比上一世更快成为未来的新帝,她的命运和镇国公府的命运都把握在许怀鹤的手里,她不嫁给许怀鹤,又能嫁给谁?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她只能默不作声,不闻不问,接受自己选择的路,一直走下去。
“殿下,殿下!”
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容钰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却看到了她最意想不到的人。
闻锐达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依
旧是玄色,方便行动又隐蔽,勾勒出他宽阔的臂膀,风尘仆仆,眉眼之间难掩倦色,但双目却亮的惊人,因为太过激动,手臂都凸起了青筋。
闻锐达抬手掀开床帘,看着容钰苍白消瘦的脸庞,眼里全是心疼和坚定,低声快速道:“殿下,守门的侍女已经被我打晕了,但我待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我们得赶紧走。”
走?容钰迷茫地看着闻锐达,一时没能分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呆呆地开口,声音沙哑:“走去哪?”
“去许怀鹤那个小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闻锐达的目光有些痴迷地落在容钰的脸上,贪念地看着久别重逢的心上人,“殿下,和我走吧,许怀鹤不值得您喜欢。”
一窗之隔,许怀鹤眸色漆黑,无声地冷笑。
他背靠着窗棂,但只要微微侧头,便能将屋内的情形,特别是床帐前的两人看的一清二楚。他看到昭华公主殿下探出身子,扶着床沿,和闻锐达只有半臂的距离,而闻锐达半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昭华公主殿下,目光虔诚又炽热,好似最忠诚的护卫。
说他是小人,那闻锐达在大婚这天想要拐走新娘,又算得上什么正人君子吗?
有足以掀翻整个京城的风暴在许怀鹤眼中悄然聚集,他依旧站在原地,双手却不自觉用力,右手握住剑柄,焦躁地抚摸着剑柄上镶嵌的花型珍珠。
只要闻锐达敢带着公主殿下出这个院子,他就一剑捅穿,当场杀了闻锐达。
公主殿下已然知晓他是怎样的人,那又如何?正好他也不必再隐藏本性,只要过了今日,等公主殿下成为他的妻子,等他尽快登基,公主殿下就只能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哪里也去不了。
“我不走。”
眼中的风暴骤歇,许怀鹤错愕地愣了一息,听到容钰低声,带着颤音重复了一遍:“我不走。”
第63章第63章恩爱不离。
一室寂静。
有微微的风拍打着窗纸,吹起了残余在夹缝里的红色窗花,像冬日最后的红梅花瓣一样飘飘扬扬,跌落在许怀鹤的袖边。
今日大婚,许怀鹤早已换上了红色的婚服,他身着深红织金过肩麒麟纹的圆领袍,内里是白纱中单,领口缀着赤金螭纽,腰间束着玉革带,下袍还依着他的喜好和身份,特意绣了展翅欲飞的白鹤。
许怀鹤轻轻抬手,修长的食指微动,弹去了落在他袖边的红纸,沿着白鹤的尾羽飘落在地上,原本已经到暴怒边缘的心绪忽地平静下来,他甚至隐隐有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
你看,公主殿下心中终究是有他的,哪怕已经知晓他的真实面目,也依旧不会离他而去,而是选择留在他的身边。
他侧过脸,挺拔的鼻梁宛如起伏的山峦,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轻蔑地看向半跪在地上,一脸惊愕的手下败将,从头到尾都输的彻底的闻锐达。
闻锐达是他放进来的,如果不是他故意,闻锐达连公主府的大门都进不了,早就被乱箭射死了。
他想看看闻锐达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又要在公主殿下面前进什么谗言,也想试探昭华公主殿下的态度,若是公主殿下真的接受不了他的本性,想从他的身边逃离,和闻锐达远走高飞,那他就只能按照最开始的谋划,等登基之后就将公主殿下囚禁在身侧。
迟早有一日,公主殿下会接受他,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听到容钰的话,闻锐达比许怀鹤还要错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容钰沉静的神色,有些气急:“事到如今,殿下竟然还看不清许怀鹤是怎样的人吗?”
容钰搭在床沿边的手有些无助地攥了攥,她被闻锐达的话刺到,但心中的苦楚和迷茫无法诉说,前世发生的事说出来有谁会信?
她要是走了,闻锐达真的能够护住自己吗?能够帮扶镇国公府吗?许怀鹤又能轻易放过自己吗?
不能,不能,她不能走,除了留在许怀鹤的身旁,她没有别的路可选。
“你走吧。”容钰撇过头,没有回复闻锐达的质问,而是轻轻开口催促,“趁青竹还没醒过来,趁其他人还没发现你,你赶紧回江南查案吧,我就当你今日没有来过。”
“江南还有什么案可查?!”闻锐达猛地起身,他一脸失望痛心,带着深深的愤怒,“皮影戏不过是许怀鹤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去江南又能查出来什么?等他登基,这案子更是成了悬案,他心胸狭隘,我定会被他按在江南蹉跎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能回京,一辈子都不能再见您!”
没错,许怀鹤微微挑了挑眉,闻锐达还算聪明,自己就是这么打算的,等自己登基,就将闻锐达按在江南,不准他回京。
若是闻锐达擅自回来,那就是大罪,随手都能够卸任他刑部侍郎的官位,再找个把柄给他安个罪名,就能让他彻底脱离朝堂,再也无法靠近昭华公主殿下。
容钰微微张唇,她下意识地想反驳闻锐达,说许怀鹤并不是那样的人,但想到昨夜许怀鹤令人心惊的暴戾模样,她又紧紧抿住唇,内心动摇。
见昭华公主殿下偏头不说话,闻锐达也明白了昭华公主殿下心意已决,他往后倒退了两步,勉强稳住身形,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哑声道:“好,我明白了。”
“殿下珍重。”闻锐达最后朝着容钰深深一拜,眼底有热意涌上来,他狠狠低着头,不愿意让容钰看见他眼角的泪,“若殿下有朝一日改变心意,臣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等着殿下。”
闻锐达说完起身,他不敢再看容钰,生怕自己的贪恋牵扯着他留下来,强行不顾容钰的意愿带走她,更怕从容钰的眼中看到不屑与厌烦,觉得他是多管闲事,觉得他今日本就不该来。
许怀鹤再次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他不会给闻锐达再来的机会了。
闻锐达走了,容钰坐在床边,注视着闻锐达略有些狼狈踉跄的背影,缓了许久才慢慢回神,轻手轻脚地下床穿好鞋,来到被打晕放在椅子上的青竹面前,用帕子沾了些冷掉的茶水,轻轻洒在青竹的面颊上,青竹一个激灵,立马醒了过来。
青竹晕过去之前,依稀记得有个漆黑的人影闯入了公主的卧房,劈在她的后颈上,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晕了过去。
这会儿看到公主殿下安然无恙,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又警惕起来,她并不觉得那人会是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想见公主殿下,没必要将她打晕,只需要让暗桩给她递个消息,她自然会避出去,那人必定是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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