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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克清了下嗓子,扔掉外套,把袖口挽起来,一站到他旁边就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坐着去。”
“谁要你帮我。”卡尔偏不,垂着睫毛,看也不看他:“傻瓜机器,谁不会。”
机器虽然确实是傻瓜机器,但卡尔感觉机场里jura的全自动咖啡机动不动就不能顺畅运转,就像现在这样,按下按钮后机器又卡住了,咖啡豆在透明盖子中和他大眼瞪没眼,一点开始研磨的意思都没有。他试图手动调整,结果不知道是在巴拉克的注视中浑身不自在,还是因为这台机器确实出大问题了,一不小心力气用过头了——
砰!!!
他掰掉了不知哪一块可拆卸但不能在运转中拆卸的零部件,大概是内部压力失衡,咖啡机的盖子往上弹飞,咣当一声撞到了旁边的墙上缓缓落下,而内部还残存的一些咖啡液则是哗啦啦喷射而出。
泼洒出的咖啡就像乱糟糟的心情被展露无疑,明晃晃地铺陈在灯光下,甚至还在继续不受控地乱流淌,卡尔瞬间感到了仿佛被暴露一样的难堪和紧绷。他本能地往前试图捡回盖子堵回去,但巴拉克已第一时间把卡尔往后面一推,眼疾手快地一手抓住了出咖啡的管子,另一手一把抓回盖子堵了回去,成功止住了喷射。
再按停电源,机器总算是彻底安静了。
他继续按了一会儿盖子,确保它确实被安放回来,这才大为恼火地蹙着眉头侧过身:
“你多大人了在这儿乱掰咖啡机?烫到没?”
卡尔视线下垂看着他的手,咖啡液还在从他手心手背上滑落呢,皮肤已交错地红了一大片,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抿着嘴坐回沙发椅里,往外面望着,不愿意说话。巴拉克也是才低头察觉到了痛楚,自知失态,沉默着去洗手。
“又不怎么疼。”他回来后坐在了和卡尔隔着一个沙发的另一边,低声说道:“学这副表情做什么。”
“自作多情,谁管你疼不疼,我自己手疼,不舒服。”卡尔继续望着外面:“谁还没被烫过了。”
……就算他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可是卡尔被火烧了,连门卫都发短信问他,就巴拉克什么都不说。
他是真的感觉对方很过分,不要说他们还勉强能算尴尬的朋友,哪怕是作为敌人,都可以出言嘲讽两句呢,但他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如果真的当什么都没看见也就算了,卡尔迟早会习惯人生中有一个名字被永远划除,可对方又总是要像现在这样,忽然出现,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卡尔不想和他对视,不想看清楚他的眼睛,不想知道今天在光线下,那双虹膜是灰蓝还是灰绿,是喜悦还是悲伤,是爱还是爱。
“那你手给我看看。”巴拉克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但在卡尔看来,这不是可缓和的事,这是雷区本身。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米夏。”卡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却下来:“这就是你今天想聊的吗?一个星期前的事?”
“……我当晚就回慕尼黑了,卡尔。我想看看你,但是不可能上门。”巴拉克轻声说:“短信写不好,电话拨不出,不管我怎么做,你看了都烦心。”
确实。
卡尔忍不住了,恨不得把眼神变成小刀子向他戳戳戳捅过去:“那你在这儿干嘛?”
“你们和霍芬海姆的比赛——别这么看着我,卡尔,就算你要骗我,骗所有人,可你自己知道你想做什么,停下来,停下那些危险的念头,不要伤害你自己。”
不好的预感成真,对方还真是来谈这个事的,分手这么多年还是会被看穿坏念头,却不被看到坏念头背后的痛苦和无助,这正是像喷涌的咖啡一样,是卡尔最痛恨、最委屈和最想要回避的事,他不要自己的狼狈和软弱被摊开。
巴拉克早就不是他的恋人,不会承接这一切了。他还会坐在窗边抱着卡尔,亲吻和安抚他一整夜,告诉卡尔不高兴就咬他、不要为难自己吗?他不会了。他还会纵容地任由卡尔马奇在他的身上按住他的脖颈,米且口耑着继续用功,抱紧卡尔问他舒不舒服吗?也不会了。
从他选择了拉姆,而不是巴拉克的那一刻起,这段感情其实就已塌陷。再重来一万次,卡尔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不光是为了维护拜仁帮错综复杂的权力,也是因为理性而言,拉姆是当时更好的队长选择。但同样重来一万次,他也还是会心碎。
卡尔坦露攻击性,用牙齿啃啃别人的肌肉转移掉自我伤害,只有当他们是爱人时,才有意义,才是沉默宽容他的结实长辈和在爱里学会生气和撒泼的小卡尔的故事。一旦抽离开来,巴拉克却依然能看到他的问题,而且在不会帮助他的情况下要求他“自爱”、要求他“改好”,这种伤痛感真是无与伦比。
我们不再是恋人,但你还觉得自己应该去“矫正”我吗?
我永远是你人生里巨大的错误,是吗?
和我在一起,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一败涂地,永远是你最后悔的决定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比我自己还懂我吗,赫内斯说的是对的,米夏,你的傲慢劲真是永远用不完。”
“我好得很,我本来很好的,我去体检了,我今天还吃了一袋糖,我没有随便毁灭自己,我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卡尔的眼圈红了,蓝眼睛在灯下像交叠的玻璃纸一样:“我今天遇到的唯一不好的事,就是坐在这儿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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