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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草丰茂之处,风掀动巨大王帐的金狼门帘,帐内传来高浅不一的争执。
阿斯泰坐在王座,身后巨大的狼头凶狠骇人,他居高临下俯视众人,冷声道:“吵够了没有。”
帐内声音一顿。
阿斯泰看向角落里的顾质,眼中闪过恶意,“论起来,孟元帅还是你婶婶,你不想与她叙叙旧。”
顾质神情阴鸷,他动了动眼珠,语速很慢,仿佛在压抑什么,“想的,非常想。”
阿斯泰嘴角微勾,朗声道:“既然如此,本王拨你一千兵马议和,倘若你能解除双方误会,免一场战争,你就是大功一件。”
顾质抱拳领命,他掀开门帘出了主帐,一名大将道:“大王,此事能成吗?”
阿斯泰手肘抵在扶手,单手撑额,懒洋洋道:“成与不成,北狄都无损失。若是顾质在暴怒之下,能狠狠啃下瑞朝一块肉,也是咱们占便宜。”
大将犹有担心,看了一眼门帘方向,眉头紧锁,“属下担心他与瑞朝串联,瑞朝人天生狡猾,不得不防。”
帐内瞬间传来大笑,阿斯泰抬手揩掉眼角笑出的泪,他起身拍了拍心腹大将的肩膀,意有所指道:“若是旁人,本王真要担心。但是顾质一家几乎丧命孟后之手,顾质堂堂世子如丧家犬,他恐怕日日夜夜都想手刃仇人。”
午后顾质率一千良莠不齐的骑兵迎战瑞朝,双方在短暂接触后,又立刻分开。
隔着一段距离,顾质终于看清仇人的脸,恨意在体内肆意蔓延,几欲冲出,他握紧手中缰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孟跃,鸣金收兵。
孟跃微讶,她没想到顾质这么快就罢手,对方所带兵马都是次品,应是被北狄推出来做弃子。
看来顾质在北狄的处境,比她预想的还差。阿斯泰也比她预想中更愚蠢。
瑞朝营帐内,陈颂把顾质骂一通,把北狄王室骂了祖宗十八代,孟跃八风不动的听着,还有心思翻阅兵书。
陈颂抹了把脸,“元帅,您不生气?”
“为何生气。”孟跃终于从书中抬首,看着喜怒形于色的陈颂,淡淡道:“本帅从前所经战役不多,但也非是纸上谈兵之辈,两军交战,士气何等重要,阿斯泰却派这样一支兵打头阵,你说,丢的是谁的脸?”
陈颂神情纠结,“可顾质毕竟是瑞朝人。”
一旁的张澄看不下去了,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邓王谋逆。”
陈颂不语,他知道邓王谋逆,可在他心里二者不一样。邓王谋逆,是瑞朝关起门来争斗,打生打死也是瑞朝的事。但顾质投奔北狄,转而攻打瑞朝,就是带着外人打自家人。观感十分微妙。
他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叹气,心中想什么实在好猜。
但陈颂本也是这样率真的性子,孟跃并不勉强他改变,她挥退几人,主帐恢复寂静。
一盏茶后,陈昌求见。
孟跃手指卡着兵书,目光盯着书上行字,思绪却跑远了。
“进来罢。”她开口道。
陈昌行礼,孟跃令他坐下,陈昌单手撑着膝盖,看着孟跃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之前元帅与他说的话是一时兴起还是怎样,但他确实往心里去了,这几晚他辗转难眠。
“元帅,眼下顾质率军打头阵……”他小心观察孟跃神情,斟酌言语:“这与元帅原定的计划有偏,不知元帅是否更改计划。”
孟跃不语。
陈昌心里有些焦急,面上也泄露些许,身子微微前倾,“元帅,末将……”
孟跃搁下兵书,修长的十指交叠搁在案上,她沉声道:“本帅心中有数。”
短短六个字,把陈昌涌到嘴边的劝说都压了回去。
瑞朝大军驻扎北狄边缘,顾质与瑞朝一触即分的消息传回王帐,阿斯泰十分不满。
他命人给顾质传信,若是再不正面迎战,将要按北狄军法处死顾质。
然而北狄军令传达当晚,顾质从残将里跳挑出五百相对好一点的兵马,也不知如何说服这群人,连夜逃离。
剩下五百兵马肝胆俱裂,忙不迭回了王帐。
阿斯泰勃然大怒,刚要派人捉拿顾质,却听探子急报,瑞朝大军攻来了。
两军交战,北狄先落了下风,阿斯泰又气又恼,顾不得寻顾质麻烦,当下着甲上马,“瑞朝欺人太甚,本王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大地真正的主。”
铁蹄踏过青草地,号角的声波如水纹层层荡开,阿斯泰率五千骑兵当先,五万步兵压阵,与瑞朝大军对峙。
风拂动战旗。
战马不耐的喷息,阿斯泰面色铁青,他向天挥动手中马刀,厉声喝道:“孟后,你现在退兵止戈,两国还能重修旧好。”
孟跃冷笑,“当初瑞朝内乱,北狄趁火打劫挥兵南下,如今见瑞朝发兵北上,却要止戈……”
她刻意顿了顿,驾马在阵前徘徊,轻蔑道:“本帅只当尔等不通教化,不想竟是这样的软骨头。”
北狄译官冷汗直冒,战战兢兢措辞与北狄大将言,然而阿斯泰通瑞朝语,不必译官转述,气了个倒仰。
“给本王杀!”
号角厚重的声音直穿九霄,北狄铁骑齐动,骇的地面颤动,眼见北狄逼近,天降巨石,砸的北狄人仰马翻。
阿斯泰看见瑞朝大军里屹立的投石器,目眦欲裂,“该死!”
“分散——”他当下指挥,骑兵化整为零。
陈颂勾唇一笑,带兵率先杀出。
北狄优势在骑兵,一旦打破敌人阵型,将其分化,便可逐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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