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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许夫人没有猜错,玛姬已经睡着了,她蜷起身子缩在小床的角落里,金黄色鬈发铺散在浅蓝色床单上,柔软的浅白色毛毯裹的玲珑身体正在有规律地起伏,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吉许夫人坐在床边看了女儿一会,还是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玛姬,玛姬!”
玛姬咕哝了一声,不满地睁开眼睛。
“你吃晚饭了没有?”吉许夫人问,“我给你留了点肉汤和面包。”
玛姬听见她的肚子叫了一声。
她又听见她的母亲在不满地抱怨:“出去一个下午,竟然连晚餐也没吃,这可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
“我吃一点面包,妈妈,”玛姬站起来,脚趾接触地面时一阵疼痛,但她在吉许夫人面前很好地保持着正常的脸色,“天色不早了,您快点去睡觉吧。”
吉许夫人没有动,她打量着阁楼的陈设,这间皮埃尔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勾起了她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她不由自主地说:“不知道皮埃尔现在有没有一口热汤饭吃,哦,我可怜的孩子!”
寄出去的信到现在仍然杳无音讯,玛姬心里有些没底,好在她从来没对吉许夫人提起写信一事,吉许夫人自然也不会因此徒生期待。
“杜郎德医生嘱咐您早些睡觉,”玛姬温和地说,“这样对您的身体有益,就算不是为了您,也是为了可怜的皮埃尔回家时能够再见上您一面。”
她好说歹说,终于安抚住吉许夫人忽如其来的伤感,将她劝慰上床。
看着母亲闭上眼睛,她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将莉莉莲抱起来放到吉许夫人身边,这才走到厨房,从篮子里取出冷掉的硬面包。
玛姬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忽然听见门发出了被风吹动的声响,紧接着门栓被拨动了一下,嘎吱一响。
她浑身寒毛直竖,立刻站起来,压低声音质问:“是谁?”
门外的动静变小了,有人停顿了一会,说:“是我。”
玛姬悬起的心放下了,她打开门,忍不住抱怨:“先生,大半夜造访实在是唐突,您让我以为那些故意找麻烦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微微一笑:“怎么会有人面对您而不产生怜香惜玉的心情,来打扰您悠闲清净的生活呢?”
这可不好说,玛姬心想,不过托特律兄弟已经很久没来她家造访了,想来是被什么要紧事给耽搁了。
她堵在门口,也不说些请进之类的客气话,掩住嘴打了个呵欠:“深夜造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亚当先生?”
亚当递给她一个小玻璃瓶子玛姬一拿到手中就闻见了一股子让人神清气爽的味道,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总觉得这小玩意有点熟悉。
“这是让你抹脚腕上的药油,”亚当叉着手说,“我小时候练功夫的时候经常扭到手脚,师傅就亲自回乡给我带来这个,很好用。”
“谢谢您。”玛姬说完就想转身回屋里去,亚当却在后面不甘心地问:“玛姬小姐,不需要我教您怎么使用吗?”
“我会用,亚当先生。”玛姬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视线却忍不住往巷子外瞟,虽然现在的巷子外一个人都没有,但她仍然不免疑心克利夫特就躲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窥视着她。
她已经见识到克利夫特妒心大发的后果,并且认为为了不触碰他那颗敏感神经质的心,与任何男性保持距离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至少是在现阶段,母亲还需要杜朗德医生帮助的前提下。
想到这里,玛姬忽然回忆起她与杜朗德医生的对话。
“也许到一个空气清新,气温适宜的地方疗养会好起来。”玛姬看着杜朗德医生,希望他能说点乐观的话。
杜朗德医生只是说:“只怕她的身体已经耗损太严重了,也许她熬不过这个冬天。”
“那我还能做什么?”
“陪伴着她,尽力安慰她,不要让她忧愁。”杜朗德医生说,“秋天快到了,阴沉的天气总会让人心情不畅。”
吉许夫人当时半躺在安乐椅里,她只听见了医生拔高的后半句话,脸上就露出近来常见的痛苦表情:“喔!秋天到了,冬天难道还会远吗?我的皮埃尔会不会没有暖和的棉衣穿?他这个狠心的孩子,直到现在一点信息也没有,我一想到这事,心里头就难受极了。”
一想到未来某一天,她已经变成一具冰冷而僵硬的尸体,她最爱的儿子在身旁哭得声嘶力竭,表达他对母亲的不舍,而她却浑然不觉,她就觉得浑身发冷。
玛姬对哥哥也难免存在一些怨言,尽管是她极力劝他离开弗赛市,但几个月来不见一封书信,实在是一个当儿子的,当兄长的不称职,她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吃完干硬的面包,很快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玛姬就穿上吉许夫人年轻时穿过的旧衣服,披上一条宽大的披巾走出家门,这件衣服虽然有些年纪了,但款式与质料都是上品,深灰色的丝质礼服,没有任何蕾丝装饰或者宽大的荷叶袖套,显得她格外地优雅庄重,就连脸上那些小女孩的稚气也几乎消失。
她走到街头,花几苏叫了一辆马车,告诉车夫:“先生,到城郊的啤酒馆去。”
车夫看着这位衣着整洁,娇美俏丽的小姐,忍不住再三确认:“您说的是城郊黑尔先生的酒馆吗?”
“是。”
“小姐,我不认为那是适合您去的地方。”车夫连连摇头,“那里可都是酒鬼、赌鬼、下流人和穷学生聚集…”
玛姬的头因为中年男人的喋喋不休和长久照料病人而导致的睡眠不足而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捏了捏眉心,希望能够压抑那股悄悄袭上心头的疲乏与厌倦,强打起精神:“先生,我去黑尔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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