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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暴雨夜的叩门声
立夏后的第一个雷雨夜,闪电将"岐仁堂"的匾额劈成青白两色。檐下铜铃被狂风扯得急响,像一串被惊散的佛珠。林夏正给最后一帖"甘露消毒丹"封蜡,忽闻玻璃门"砰砰"作响,只见个穿深色polo衫的男人背着个女人撞进来,雨水顺着他下巴滴在诊脉枕上。
"岐大夫!求您救救清如......"男人声音里带着哭腔,林夏认出他是常客张恪的同事林明远。病床上的女子约三十岁,面色青黑如蒙尘铜镜,嘴角淌着涎水,指尖冷得像冰块。岐伯掀开被子一角,见下身血渍浸透卫生巾,血腥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
"何时开始出血?"岐伯点亮台灯,黄光晕染出女子半张脸。林明远抹了把雨水:"三天前说肚子疼,在家歇了两天,今早突然......"他喉结滚动,"流的血里有血块,红得发黑,后来就开始说胡话,看见墙上有人影......"
岐伯翻开女子眼皮,瞳孔散大却畏光,舌尖瘀紫如猪肝色。指尖搭脉时,林夏听见他倒吸冷气——脉沉涩如刀刮竹,尺部尤其滞塞。"拿《金匮要略》第三卷来。"岐伯扯过温针盒,点燃艾条悬在女子关元穴上方,"此乃《妇人妊娠病脉证》所言'胞阻'重症,瘀血灌满胞宫,上犯心肺了。"
二、瘀血攻心的生死时速
林夏捏着艾条的手微微发颤,火光映得她白大褂上的"岐仁堂"刺绣忽明忽暗。女子忽然抽搐起来,含混不清地喊着"走开......别过来",枯瘦手指在空中抓挠。岐伯按住她手腕,从紫檀笔筒抽出狼毫:"先通瘀闭,后补气血。急则治标,需用《和剂局方》失笑散加减。"
"为何面色如此发黑?"林明远盯着病历本上"面黑如漆"四字,指甲掐进掌心。岐伯往药罐里掷入肉桂三钱:"《灵枢·经脉》云'血浊气涩,脉不通'。胞宫瘀血久积,血不华色,反现水色(黑为肾色)。且瘀血化热,上扰心神,故见谵语、见鬼。"
林夏称取归尾五钱时,铜秤砣"当啷"坠地。岐伯头也不抬:"泽兰需用茎叶俱全者,《本草纲目》言其'破宿血,养新血'。"他抓起一把红花,在指间揉碎成血珠状,"此药入心经血分,能消胞中垢秽。"
煎药时,闪电照亮药炉里翻涌的褐色汤汁,恍若流动的瘀血。岐伯用竹筷挑开女子牙关,灌下小半盏药汁,忽然按住她小腹:"明远,去厨房取鹅翎来。"林明远愣在原地,林夏已反应过来:"是要探喉催吐?"岐伯点头:"《伤寒论》'病在膈上,当吐之'。胞衣不下,需借胃气上逆之势引瘀下行。"
三、生死之间的药香密码
艾条燃到第三支时,女子忽然发出呻吟,指尖有了温度。林夏换艾绒时,见她唇角涎水已转清稀,忙唤:"岐大夫,脉变滑了些!"岐伯搭脉后,将剩余药汁调入半钱失笑散(蒲黄、五灵脂炒炭):"《本草经疏》言五灵脂'行血止血,治妇人血崩',炒炭则止血不留瘀。"
女子突然剧烈腹痛,身体蜷缩如虾。林明远扑过去要按她,被岐伯一把拦住:"痛则不通,此乃药力攻瘀之象。"他取过鹅翎蘸温水,轻轻探入女子咽喉,林夏同步轻拍其背。三番催吐后,女子突然呕出黑紫色血块,夹杂着膜状组织——正是滞留的胞衣。
"快看!"林夏指着便盆里的瘀块,其中裹着枚泛青的胎芽,尚未成形。岐伯长叹一声,用纱布裹起胞衣:"《诸病源候论》云'胎堕之后,秽液不尽,致成宿疾'。今瘀去其半,当转攻为补。"
他重新开方:党参一两、生黄芪八钱、川芎三钱、当归五钱,仍佐肉桂一钱。林明远看着"补气药比前剂多三倍",不解道:"为何此刻用温补?"岐伯将艾条换成温和灸:"《内经》'血脱者,必先益气'。她崩血三日,气随血脱,正如《脾胃论》所言'真气又名元气,乃先身生之精气也',需借参耆固其根本。"
四、晨昏线处的阴阳转圜
寅时雨停了,第一缕晨光
;爬上药柜。女子睁开眼时,林夏正用党参粥调服三七粉。"我......"她声音沙哑如破笛,林明远忙按住她肩膀:"别说话,岐大夫说你得先养足气血。"
岐伯诊完脉,在病历本画了个太极图:"尺脉渐起,舌色转淡红,可去肉桂,加熟地六钱、阿胶珠四钱。"林夏往药罐里加黄酒三钱:"用酒煎药,是取《金匮》'温经汤'意?"岐伯点头:"酒能行药势,助参耆归芎补而不滞。且《本草备要》言阿胶'滋阴补血,除风润燥',最宜崩漏后填精养血。"
午后,女子能饮半碗粥,忽然落泪:"明远,我们是不是再也......"林明远忙握住她手,却被岐伯摇头制止:"《素问·举痛论》云'悲则气消',此时最忌情志耗气。"他从书架取下《傅青主女科》,翻开"小产篇","妇人小产,比大产更虚,因胎成形而伤血尤甚。你需牢记'虚则补之,寒者温之',忌生冷、远忧思。"
林夏端来黑豆红枣汤时,女子忽然指着窗外:"那棵树......怎么在动?"岐伯顺着她目光看去,见香樟树影在风中摇曳:"此乃气血未复,虚风内动。"他取过天麻三钱,"《本经》言其'主恶气,久服益气力',可配钩藤煎水代茶,平息内风。"
五、药香里的生命圆融
七日复诊时,女子已能扶床而行,面色如春日新柳。岐伯将药方改为"八珍汤合泰山磐石散",林明远看着"砂仁、黄芩"等安胎药,眼眶泛红:"您是说......"岐伯捻须而笑:"《内经》'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盖因'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待你妻气血充盛,半年后可再孕,届时当预用'预培其损'之法。"
女子摸着小腹轻声问:"那些瘀血......为何会攻心?"岐伯铺开《血证论》:"胞宫与心脉相通,《灵枢·邪客》言'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瘀血如寇贼,占据胞宫则上犯君主之官,故见神昏谵语。此证若用止血药塞流,必致瘀血内闭,危殆立至。"
林夏在一旁包药,忽然想起什么:"那日用鹅翎催吐,若胞衣不下怎么办?"岐伯正色道:"《伤寒论》'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同理,瘀血症需分表里虚实。催吐法看似'上病下取',实则借胃气通降之势,引胞宫之瘀从二阴而出。此乃'提壶揭盖'之法,非独用于癃闭也。"
临离开时,女子从帆布包取出袋炒米:"按您说的,每天煮米油喝,胃里暖融融的。"岐伯接过袋子,捻起粒焦米:"《养老奉亲书》言'米油补液,胜似人参'。你看这炒米黄中带焦,得土火之性,最能培中宫、厚肠胃。"
暮春的风卷着药香穿过街巷,林明远扶着妻子走向落日。岐仁堂的铜铃轻晃,惊起一群麻雀,扑棱棱飞向缀着晚霞的天空。药炉里的余烬尚暖,林夏收拾药案时,见病历本最后一行写着:"血证治则,首辨虚实,次分缓急,终顾气血。"她忽然明白,那些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夜晚,那些在药香里浮沉的晨昏,原是医者与天地阴阳共舞的轨迹。
六、秋日膏方:未孕先培的生命伏笔
秋分那天,银杏叶刚染金边,林明远夫妇便提着恒温壶走进岐仁堂。壶里盛着自煎的四物汤,女子面色已如熟透的桃子,眼底却仍有抹淡淡忧色。
"岐大夫,我们想......"林明远话未说完,女子已红了眼眶。岐伯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伸出手腕:"脉来缓滑,尺部沉取有力,比三月前强了七分。"他翻开《傅青主女科》,书页间夹着去年那片胞衣案的病历,"今日先开三剂泰山磐石散,去砂仁,加桑寄生、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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