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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总觉得她会一直在这里吧,尽管,她的确是要一直深眠在这里了。
翌日。
下去餐厅用完了早餐,果不其然成为了最早的那批住客,虽然人是不多的,但就任仪式将近,我还是多闪避一下人群最好。
距离她离开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在阳光最好的时候,立夏过去一半的时候,她连带着将我眼里温驯的幸福也一并带走了。
自那之后,爸爸就开始几乎每晚每晚做起噩梦来。
是什么时候自己搬回去东京的呢?也是那个时候。
身躯停止工作,灵魂开始活跃,寂静的夜晚量子开始疯狂纠缠,偶尔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这对接着养育我的父母,某种意义上更像是爸爸在追逐着她,而且永永远远都无法靠近她。
这样的感觉也不只是他一人拥有,因为我亦如此。
我想自己应该是后悔过那年换的俱乐部的,因为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一个对我们生活而言是远在天边的名人,原来产生过很多很多的相遇。
她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总是在用着电脑在做些什么,年少的我尽管不曾得知,但还是从爸爸的口里知道了后续。
她在@channel有一个完全匿名的账户,一开始只是专门用来解答和探讨些专业性的问题,在频道开启了付费问答以后,她渐渐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只是事情总归是会变的,就像时间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或许她也思考过如何才能躲避掉铃木家的眼线,所以开口的故事也顺势变为了爸爸说过的精灵王国,而显然那些跟随她的大概都是些比起快乐,更不想要无知的账号。
“…我真是受够了,这女人简直就是疯了……”爸爸后来是这样说的,有些咬牙切齿,又有些难以割舍,大概连他自己也觉得要被她折磨到没有尽头了吧。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她也经常觉得自己要被折磨疯了,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觉得的。
在长期住院之前的一个周末,有个我不认识的叔叔来找过她,她没有特别避讳我,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我那时候在她看来还未经世事的缘故。
我只记得她递过去了一份鼓鼓的牛皮袋,估计得有三百万円的厚度吧,然后非常语重心长地和叔叔说祝他成功,还提到了一个姓氏,川岛。
而自己会将仅有一面之缘的事情记得如此深刻,也不过是因为,最后是爸爸让我参与进了中心的布局。
流光溢彩的玻璃窗内是光亮的大油头,暮程轻颤着垂影,余光尾随的是一次又一次清酒碰壶杯,山穷水尽着丰盈。或许这就是那群人专属律师潇洒的底气,不过我在乎的都不是这些,我只在乎爸爸什么时候把公司交予我。
“…依我来看,他们还是折腾不出太多水花的,若是担心的话,可以先遵循着公众的视野发声,随后和合作的报社们打声招呼,侧重去讲述川岛桑的事迹,啊…或者那位吉冈也是可以的。总之,枪打出头鸟,先将错误归结到一人身上,先生再利用自己的一把好手让其余人改口即可……”
“不愧是高材生啊,如此良策既是娓娓道来。哼…祭天什么的,抓一个人就差不多了呢。”
“如今的时代,是偏爱表现,热爱表象而非存在,那些不懂得参与幻象的蝼蚁,自然也不明白神圣的山峰……不懂得遵循游戏规则的人就早该明了他们自己的下场。”
我还记得光头是如何说的,西服男子弯起的眉眼是多少度,而坐在中心的爸爸只是一樽又一樽品味着,偶尔将目光投向未曾说话的我。
欲望蒸腾于众人的头顶,野心不再暗藏心底,而我,我只是冷眼观遍那一切。
所以,我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是对不起她的,可是那又如何呢,说到底,爱根本就不是我生活的一切罢了。
铃木家还是排除了万难成功让金村药企合并,我们都是在商言商,不可能去放弃现有的利润而去做她觉得该做的,那是件太蠢的事,就比如说明明接着卖出去就好,为什么我们非要提纯,非要压低价格,非要自己提高成本,我们不是慈善家,所以她很显然是不合群的。
尽管如此,我也还是如此的喜欢她,大概,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很照顾我。
我希望她能永远是我心目中那个对我说着,没关系哟,会一直支持着我的人,我渴望着她不会变得和我们一样,因为我不想再回到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可是人生如逆旅,逆旅亦如它,风雪里,咻咻的呼啸声里,只有我的存在。
为什么她就不能偶尔在某些时候像我的亲生母亲一样呢?明明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
这么神游想着,终于脚下的步伐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墓园。
呐,能够带着阿姨一起离开东京,你一定很高兴吧?
对不起,我能为你做的事情或许算是太晚了,但没关系,你是一路看着我过来的不是吗?
你曾经不止一次地说,你想离开东京,后来回到了神奈川,你又说想要离开那里。
你说你的妈妈,你认识的所有人,都在每晚每晚地向你哭诉,明明你是那么的爱神奈川的春夏秋冬,可是最终还是想起了这里。
雪乡的确是真的如你所说的,无论如何都是那样无暇,尽管再过不久,不用很久,这片白的一切便会消融,春天会来,夏天会来,然后又是新的一轮冬。
美……haha(はは),“愿你能幸福的长眠于此。”
感觉到久跪的膝盖有些麻了,我重新起身,依稀听见背后传来的愈发靠近的脚步。
回过头去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似乎我一点都没有意外,或许甚至,还有一些些,从心底里叩响而来的毫无旋律的鼓点节拍。
“又见面了,幸村桑。”我静静地看向他捧在怀里的几株剑兰,点缀旁边的是喷色蓝玫瑰。不得不说,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受造物主偏爱的男人,无论过去多少年,岁月都无法摧残那张迷倒一大片的脸。
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没有交集,但或许就像蓝色玫瑰的花语那般,不可能实现的事与宿命的奇迹,就看人是更倾向于相信哪一类。所以真好,这里除了我和他没有第三个人,距离我第一次亲眼见他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他听见我的声音,望向我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也是,大概他也以为我在中午的时候就会离开吧。
于是为表歉意,拉近我与他的距离,我继续自顾自的说话。
“幸村桑知道吗,曾经我每年都会好奇是谁一直往清山墓园里来送花扫墓,因为按道理来说,只会有雨宫家的人…也就是妈妈,会过去。”
“我们,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呢,直到在俱乐部的那天。”
他缓慢收起了伞,明明清晨停了的雪在午后又开始稀稀拉拉地下了起来,但他还是合上了手里的伞,与我一起站在墓碑前。
像是巧克力要在空中融化般的,甜蜜的窒息感,慢慢连我自己的思绪也开始逐渐消散起来。
“她一定非常爱过你,”因为她直到再也无法自己闭合双眼的那一刻都想要紧握着那条讯息,“从我步入铃木家开始,就没有见过她一次真心的笑起来,唯有我和她聊关于网球的话题的时候,她长长的睫毛才会扑闪几句。可是那天离开之后,在停车场前,她笑着想要哭出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有着厚厚的伪装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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