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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桃宫美树走了,他立刻兴冲冲直奔酒室而去。他真心对看那些古迹民风没兴趣,要是能喝上两杯再躺在被炉里,那不是比什么都强。
但他一进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古色古香的长桌前自斟自饮,顿时光头上升起了一股热气。
出来旅行都能碰到她,这该说是缘份还是孽缘?
他转身就想溜,但那名落寞酒客似有所查觉,回首望来,正是西九条琉璃。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默然无语。
吉原直人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打招呼,干笑道:“这真是太巧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西九条警部。”
西九条琉璃愣了一会儿才欠身低头:“确实很巧,吉原桑,你好!”接着她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吉原直人一眼,伸手指了指身边,“吉原桑也是要来喝一杯吗?上次你请了我,我一直没有机会回请,这会儿刚好。请坐吧,今天酒钱算我的。”
吉原直人四处张望了一下,这还没到中午,酒屋里十分冷清,除了两个旅馆的服务侍女之外就他们两个人了。
他在那里迟疑,西九条琉璃挑了挑剑眉,故作疑惑的轻问道:“吉原桑不是来喝一杯的吗?”
吉原直人避无可避,只能有些讪讪然的坐到了西九条琉璃身边,看着她招呼酒屋里的侍女用温泉水烫清酒——拧开的水笼头中流出了温泉水浇在清酒壶上,温度颇高。富士山是座活火山,这附近不缺温泉。同时屋里也有一丝淡淡的硫磺味,有些像是火药味。
酒送上来了,西九条琉璃也不劝吉原直人,自己连饮了三碗,面色潮红,看样子吉原直人来之前就没少喝。
吉原直人也低眉顺眼,拿着小酒碗喝着温温的清酒——入口清纯,口感柔软,而且回甘悠长,陈年酒,价钱不会便宜了。
他喝了一碗,摸了两个盐水煮蚕豆吃了,只觉气氛不对迫有些压抑,正打算寻个话题聊几句,却听西九条琉璃先发问了,“吉原桑,你对我的脸……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吉原直人盯着桌面叹道:“我大概能猜到一些,西九条警察是因公负伤吧?这些歹徒太可恨了!”西九条琉璃半张脸苍白无血色,另半张脸青肿着,还有一条巴掌长的淡紫淤痕从眉梢直到嘴角,原本俏丽的脸现在看起来有些可怖——直接送去拍恐怖片演女鬼都不用化妆了。
西九条琉璃望着他,缓缓点头:“这歹徒确实可恨,真是罪、该、万、死!”
吉原直人连连点头道:“确实,连西九条警部这样的人都能下得了手,罪该万死绝对没错,要把他们千刀万刮,捣成肉泥!”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拳猛砸手掌,以示痛恨之意。
表明了立场,吉原直人赶紧给西九条琉璃又斟了一碗酒——只恨这浅浅平平的黑陶碗容量有限,不可能一碗就醉翻了她——脸上满是关切地问道:“西九条警部,伤情不要紧吧?有没有去医院找个好大夫仔细看看?”
他这关心的话倒是真心实意的,西九条琉璃这人怎么说呢?她身上有种特殊气味,这种气味不好用语言来形容——外在强硬,内心孤独?见多了黑暗面对人性失望,但眼中却追寻着美好?总之是很复杂的一个人,味道也复杂!
同时在吉原直人看来,她为人是比较讲究的,做事大气,能受得了苦,也敢于承担责任不逃避,所以吉原直人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总觉得有些惺惺相惜,很合自己的胃口——虽然双方立场不同,一官一贼,但感觉起来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当然,两根大长腿也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不过那不是有好感的关键。
耳中听着充满关切之意的话儿,西九条琉璃原本冷冽的眼中微微浮出了困惑之意,内心猜测有些动摇,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淡淡笑道:“伤情没有大碍,下手的那个人还算是手下留情了,他本可以杀了我的……不过,他害我被停职了。”
“停职?!”吉原直人一脸遗憾之色。
西九条琉璃看了他一眼,平静说:“吉原桑,装傻只会让人看不起,你明明知道一切,何必故作惊讶?又何必故作遗憾?”她又喝了口酒,轻按了一下脸,“我停职对某个人来说可是大好消息,我这伤成了哑巴亏,一时半会儿无法追究了,毕竟下手的人是一个无耻厚颜之徒——无耻到打完了人连承认的勇气也没有,还能用一脸无辜的表情装傻!厚颜到伤完了人还会亲切关心,竟然让伤者都有了点小小感动!”
她转头瞧着吉原直人似笑非笑,“吉原桑知道那个罪该万死,必须千刀万剐捣成肉泥的无耻厚颜之徒是谁吗?”
吉原直人憋了一会儿,最后无奈一笑,叹了口气:“西九条警部,你这么一直怀疑我,这酒……”他站起身来准备开溜,“怕是喝不成了,我先告辞了。”
就算被冷嘲热讽,他也是万万不敢承认的,上杉香将事情搞得这么大又跑没了影,万一他成了警方撒气的目标就完蛋了。他没信心怼得过五万警察,反正西九条也没直接证据,随着她乱猜吧,不能中了激将法。
而且他也不觉得打错了,当时他确实是已经手下留情了。那时西九条琉璃注意力全在伊藤大正身上,他可以选择多种下手方式,打头震荡大脑碰触颅骨壁导致立刻昏迷和打颈椎一击致死致残是用一样的力气,基本没差别,更别提一刀抹喉更是省力。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救了西九条琉璃一命——当时她要窜出去拖时间,只凭她那把打兔子都很难一枪毙命的小左轮,面对两个生化人不被撕成两半才怪。
唉,只是可惜了终归不是一路人啊!本来以为两个人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他要走西九条琉璃也没拦他,只是默默喝酒,一副心灰意冷的神情。吉原直人迈了一步,终究是有些愧疚之情的——重案失败,估计对这个一心想升官以回报外公外婆的女子是个严重打击,这全是拜上杉香所赐,自己多少也是有些关系的。
他叹息着想求个心安,说道:“西九条警部,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确实和绑架案无关,对于发生的这些事……”
他话没说完,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叫:“琉璃,这位先生是谁?”
第一百三十二章引人深思
吉原直人闻声回头,却见是一个打扮颇为雅致的女性。五官除了眉毛都和西九条琉璃极为相像,脸型也一致,但气质相差颇大,西九条琉璃平日里一身厉气,而这位女性则优雅气十足,像是位艺术家。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觉得这位女士和西九条琉璃肯定有血缘关系,但什么关系就不好说了——这女人保养得十分好,肌肤如羊脂看起来比西九条琉璃还嫩白,只有眼角微微有些鱼尾纹,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微卷半长发甚至看起来很有青春气息,不过气质雅静又有岁月沉淀之感,说她三十、四十、五十似乎都可以。
这是姐姐还是老妈?吉原直人犹豫了一下,只能含糊着问候:“您好!”
这位女士也满眼都是意外之喜的上下打量着吉原直人,轻捻着胸前的纱巾走了过来,笑容和善的向吉原直人连连点头,“您好,这位先生,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吉原直人挑了挑眉,添麻烦?怎么突然就添麻烦了?
那位中年女性接着又转向西九条琉璃,满含宠溺地问道:“琉璃,不给我介绍一下朋友吗?”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只是……只是熟人,母亲大人。”
“熟人呀……”西九条夫人目光在吉原直人、西九条琉璃及长桌上的酒碗酒壶之间流转了一番,笑道:“熟人不就是朋友吗?”
她也不等女儿介绍了,直接向吉原直人伸出了手,笑着表明身份:“我是琉璃的母亲麻衣心奈!”
吉原直人瞧了瞧西九条琉璃,只见她面无表情束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伸出手去和麻衣心奈轻轻一握,笑道:“鄙人吉原直人,初次见面,请伯母多多指教!”接着又恭维道,“您要是不说我都不敢相信您是西九条警部的母亲,您真是看起来太年轻了……”
麻衣心奈目光中满意之色更浓了,从小挎包中取出了一张精致名片双手奉上,道:“初次见面,也请吉原君多多关照。”
吉原直人连忙也掏出名片交换。握手是西式礼,转眼间又成了东瀛商务礼仪了——双方双手交换名片,互道久仰大名。
西九条的老妈怪怪的,连礼仪也要东西合壁。他把名片接到手中飞快看了一眼,只见花纹复杂,烫金染色,纸质优良,一看就是下过大功夫的,和他那张随意找了个小店做的不可同日而语。
再细看一眼文字,东京都博美艺术画廊麻衣心奈,还真是个艺术家啊!
麻衣心奈也看着吉原直人的名片,凝神细思了片刻恍然道:“spm投资,这名字有些耳熟!啊,对了,最近吉原君您的部下相当活跃啊,一直出入各种酒会,我听好多人提起过,是新成立的投资公司吧,经营策略很有趣……这真是,吉原君现在应该相当忙碌吧,没想到为了小女的事还专程赶来一趟探望,天气这么冷,这真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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