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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虽小,能填饱肚子。
农夫们在鱼塘边交谈,他们嗓门大,声音远远传来,青露侧耳倾听,对青南说:“觋鹭,我听他们在说鼉(扬子鳄),好像是有一只鼉在鱼塘边出没。”
乘坐舒渎的大船从鱼埠前往舒渎,船上的船夫都说岱夷话,青露一路跟着学了不少。
“有一只鼉扒毁田堤,这些人正商议要捕它。”青南坐在舟上,任由溪畔的风拂动衣冠。
“捕它做什么,不如拿箭射杀。鼉长得如此丑恶,肉能吃吗?”把木桨横在大腿上,青露模样悠哉,小舟随波轻轻荡漾。
“能食用,岱夷将鼉或炙或烹。”青南回答。
“还会剥皮制作成鼓!我在城南的作坊见过舒渎工匠制鼓,听到了鼉鼓声,好响亮,像打雷。”青露的表情兴奋。
自从踏上旅程,总是有新奇的事物让他震惊,他对外面的事物充满好奇心,不仅不排斥,还很喜欢。
“我族有鹿皮鼓,声响确实不如鼉鼓浑厚震撼,鼉鼓这种器物,用于祭神,多半也用于战事。”舒渎的祠庙里便有鼉鼓,巫祝时常敲响它,青南路过时曾听过。
青露摆好姿势,继续划桨,水花飞溅:“舒渎人也有敌人吗?”
“听舒翼说,舒渎与西邻交恶,时常有冲突。”
听见青南的话,青露的眉头皱起:“这里的森林有取不尽的木材,河川遍布,到处都能捕到鱼,大地平坦肥沃,能种出无数的庄稼,他们为什么要打仗?”
“争抢的早就不是搭建房子的木材,填饱肚子的食物,而是别的东西,更珍贵,更稀罕的物品。强者手执武器,发现自己还有不必去劳作就能收获的办法,便用武力去掠夺占有。”触摸腰间挂的玉饰,玉质温润,青南喃语。
玉料、绿松石、象牙、玛瑙、水晶、朱砂、翠羽等等这些难以获取的贵重材料,还有能工巧匠才能制作出的稀罕物,如漆器、镶嵌绿松石的饰物、薄如蛋壳的高脚陶杯等等,能掌控这些资源的人,才能成为一方的统治者。
“好在不是天下人都这样,鱼埠人就不这么做。”青露发自内心的喜欢鱼埠,那是个人人相爱,人人平等的地方。
青南欲言又止,他没有说出口,那样的地方最脆弱,在这个城邦林立的时代里鱼埠宛如异类,外面的势力一旦侵入便会消亡。
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破碎。
小舟向前方荡去,溪水蜿蜒曲折,芦苇随风舞动,不知过了多久,它才从芦苇滩里荡出来,缓缓驶往城区,城中码头繁忙,船只来来往往。小舟上放着草篓,草篓里装满草药,那是在林地里新采摘的草药,另有一只篮子装着几颗熟禽蛋。
舒渎的热闹繁荣远胜于鱼埠,这里人口兴盛,羽邑的人口可能只有它的五分之一。
“觋鹭,溪畔那名老妪为什么见到你便跪拜?还送给我们好些禽蛋。”
“她应该是受过觋鹳的恩情,误以为我是他吧。”青南看向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有些怅然,低语:“我与他,其实并不相似。”
水中的人影头上戴着羽冠,罩着面具,身穿丝袍,那曾经也是觋鹳的模样啊。
青露将禽蛋剥壳食用,没留意到青南细微的变化,他问:“觋鹭,等到玄夷城见到玄旸大哥,我们就回去吗?”
没等青南回复,他自言自语:“我一路收集不少外面的物件,等回去就将这些东西拿给大觋看,还要跟大家讲外面的趣事。我……”青露放下吃一半的禽蛋,有些不好意思:“我明年参加完帝君庆典就成年了。”
得到青宫大觋肯定的话,也将在帝君庆典上被授予称谓,任命为神使。
“他经常在外面走动,可能不在玄夷城。”
“啊?”
“不管他在何处,明年帝君庆典到来前,你我都将回去羽邑。”
把剩下一半的禽蛋塞进嘴里,青露用力噎下,不解问:“要是不在玄夷城,又会在哪里?”
他能去的地方可多了。
玄旸,此刻,你在哪里?
夏季雨水充沛,霁水的川流湍急,要横渡它有风险,所以还不能渡水,青南与青露在舒渎停留,等待。
有天清早起来,感到秋风萧瑟,青露发现连大人都穿上长袖衣服,才知已经入秋。
舒渎的气候宜人,夏日不像羽邑那般炎热潮湿,秋季也比羽邑干爽,舒渎人很少得风痹这种羽人族常见的恶疾,不过这里的病就五花八门了。
青南治愈舒翼儿子的腹疾,用针石使舒渎君夫人的头疼老毛病缓和许多,医治的人多了,屋中便堆满他人的馈赠之物。
大部分舒渎人相信青南和十多年前那名羽人族巫祝是同一个人,在他们眼里巫祝都拥有巫力,甚至死后能化为鸟兽,再转化成人,羽人族巫祝更是如此。
人们敬畏巫祝的力量,这也是当年没有白宗的觋鹳,为何能行走四方的缘故。
“这些东西都不带上?”
舒翼往屋中瞥了一眼,随口一问。
青南回道:“居家是好物,在路途上是累赘。”
他仅带上少量必需品,将多余之物全部抛弃。
哪怕这些物品是珍贵的白陶鬶,黑亮的高足杯,髤漆的大木盆,都被毫不留情地抛下。
像玄旸,像个旅人。
“我听说渡过霁水后,还要爬高山,这些东西……”青露有些不舍,却也无奈何:“如何背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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