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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两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又带着千钧的分量,如同最后一块巨石,轰然砸碎了陈梦叶仅存的所有侥幸。
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依旧固执地亮着,幽蓝的光线仿佛有了生命,在陈梦叶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扭曲成她那张被彻底剥开的、不堪入目的犯罪现场照片。画面里每一个色块都在无声尖叫,宣告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和孤注一掷的冒险,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早已成了透明的笑话。
聂泽远撑在桌面上的手指透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胡桃木桌面,发出规律的、令人心头发紧的“笃、笃”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被无限放大,像倒计时的秒针,精准地切割着陈梦叶摇摇欲坠的神经。
冷汗,冰冷的、粘腻的冷汗,终于突破了皮肤的封锁,争先恐后地从陈梦叶的额头、鬓角、后颈疯狂渗出。它们蜿蜒而下,滑过她僵硬的脖颈曲线,迅速洇湿了她挺括的衬衫衣领。那昂贵的丝质面料,此刻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衬衫后背的布料,也正被冷汗一点点浸透,紧贴脊椎,带来阵阵透骨的寒意。心脏在胸腔里冲撞,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让她眼前发黑,喉咙深处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时间仿佛被冻结,又仿佛在无声地高速流逝。每一秒的沉默,都是对她意志的凌迟。
终于,聂泽远似乎欣赏够了她的狼狈。他微微偏了下头,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嘴角却向上扯起一个极其细微、近乎残忍的弧度。
“看来陈秘书还没想好开场白?”他声音里的冰碴摩擦着陈梦叶的耳膜,“那不如,我来帮你起个头?”
他直起身,不再看她,仿佛她已不值得浪费更多的注视。他踱步到办公室角落那个巨大的落地饮水机旁,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在死寂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他接了大半杯冷水,然后,在陈梦叶近乎凝固的视线里,他端着那杯水,不紧不慢地走了回来。
“啪嗒。”
玻璃杯被轻轻放在陈梦叶面前的桌面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杯中的水因为震动,漾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喝口水,”聂泽远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近乎刻板的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后,告诉我。”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臂再次撑在桌面上,形成一种无声的压迫。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将他眼底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情绪也彻底掩盖。他盯着陈梦叶惨白的脸,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问出了那个最终的问题:
“你,或者你背后的人,到底想从风藏得到什么?”
那杯水静静地立在那里,水面微澜,映着顶灯惨白的光,像一片小小的、冰冷的湖泊。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如同无声的眼泪。
那杯水像块寒冰,冻在陈梦叶的指尖。
聂泽远的问题如同匕首抵着她的咽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但就在这灭顶的绝望里,一股更原始的、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欲猛地炸开。她不能认输,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聂泽远耳根那抹无法掩饰的薄红,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
她端起水杯,冰凉的水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清明。放下杯子时,她刻意让指尖微微发颤,水珠沿着杯壁滑落,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再抬眼时,她眼中那片被恐惧冻结的冰层裂开了缝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脆弱、羞惭和某种孤注一掷的柔媚。
“聂总……”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像被揉碎的丝绸,“我……我都是被逼的。”她微微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算计。“我……没办法……如果说出来,他……他不会放过我的……”她适时地停住,肩膀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担。这个角度,她的侧脸线条在办公室冷调的灯光下显得无比精致,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聂泽远撑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一下。他面无表情,镜片后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但陈梦叶捕捉到了他喉结极其轻微的一次滚动——一个转瞬即逝的破绽。
“所以你就选择帮这个‘他’盗窃公司机密?”他的声音冷硬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刚才那种要将她碾碎的绝对压迫感。
陈梦叶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抬起眼,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那目光里混杂着水光,像蒙了一层薄雾的湖面,波光潋滟,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直勾勾的穿透力。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向他靠近。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只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踏在紧绷的琴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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