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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陈崇的话是真是假,无论如何他都要不起、受不起。
“也许吧。”陈崇无所谓地一笑,唇边映出个浅且淡的涡旋来,他苍白冷峻的脸上出现这道浅笑,在那道蜿蜒至唇边的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谲。
“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回到我身边。”
“不要走。”
陈崇将那截领带递至关自西面前。
猎猎狂风吹拂而过,关自西如坠冰窖。
此时此刻他多得是害怕、畏惧,那些翻涌的感情都被这种情绪所吞没了,他甚至极端地想,如果他拒绝了,陈崇会拉着他一起死吗?
关自西睫毛微微抖动着,他声音嘶哑,甚至能够品出股淡淡的血味:“你是在折磨我吗?”
陈崇怔了怔,手依旧没收回去。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传来海浪声,浪花急速拍打上岸,浸湿远处的细沙。阴沉乌蒙蒙的夜晚被压抑、湿潮二词紧紧缠绕,关自西满身的冷汗,他死死抬眼盯住陈崇,声音哑得不像话。
陈崇目光幽深,却意外平静:“你要还是不要?”
关自西只觉自己似在强弩之末,他无法承受,无法接受,这种冲击几乎要将他拍碎,他缓缓直起身子,撑着最后一口气重重拍开陈崇的手。
“你有病!我不要!谁要你的命,谁要你做这些,谁要你掏心掏肺的把一切都给我?我不要,我要不起!”
陈崇安静地望着他,手指微微蜷起将那根领带收回,他能轻而易举地读出关自西瞳孔中的害怕、畏惧,关自西害怕他。
于是他慢慢走到海边,将这根领带投入席卷而来的海浪之中,黑色的领带消失在黑沉沉的海面。
风一吹,关自西身上的冷汗激得他难受,下一秒听见陈崇平静的声音响起:“关自西,我能做的、能给的,都到此为止了。”
“过去总是你跟我说结束,我听得也烦了,也觉得很没意思。既然你什么都不要……那就不要吧。”
“就这样,别再让我见到你。”
陈崇走了,关自西看着他的背影,意识到这个事实。不仅仅是走出这片海滩,也是走出他的世界,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关自西恍惚间觉得身体中的一半都被抽走了,腿一软,险些摔在沙滩上。
次日,这场声势浩大的雷明岛之行最终以一场突发的风暴潮被迫终止,向来倒霉的关自西险些死在这座由关向南倾力打造的富贵岛上。
事发突然,天气异变的时候他正好在外面,海水突然暴涨,海浪迎面而来吞噬到面前时仅仅只用了一秒。
之后关自西便失去了意识,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江市的三甲医院病房中。
关自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陈崇,陈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
出院那天,关自西靠在医院走廊廊道上,等待着医药费结算,负责赔偿事项的关向南秘书已经在医院忙前忙后很多天,他把账算算拎清,让秘书现场给他结付。
临走前不曾想见到了关向南。
关向南应该是来看谭平绪的,当时事发突然,关向南身体不好,谭平绪主动担当起来,带着人救援,最后受伤也不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谭平绪也是他出生入死两肋插刀的好兄弟了。
关自西没想过关向南会和他说话。
“马鞍是你送的。”关向南走上来,浅色的瞳孔望向他,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关自西下意识直了直身子,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是李升玉送的。”关自西强调了下,钱是李升玉掏的,也是李升玉送的,他只不过是出个主意而已。
关向南却冷嘲微微一笑,像是没什么耐性,他重申道:“我说的是那个人造牛皮的。”
关自西被他唤起部分记忆,下意识蹙眉看着他。关向南少年时期因为学马术摔了下来,被禁止再碰马术,整个人都阴晴不定。那时候关自西就差把关向南当成第二个爹了,像随身太监一样讨好别人。
花了自己的巨资给关向南买了一副马鞍。
还没送到关向南面前就被当做垃圾清出去了。
关向南说:“你现在很好,比以前好。”
“……”关自西从未奢想过能够得到关向南的一句认可。关向南向来不屑于认同他,说他低声下气,说他是摇尾乞怜的狗,说他骨头太软奴性太重。
或许是太久未见,经历过死亡后,关自西竟然发觉关向南的一句认同和夸奖对于他来说那么无关痛痒。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真的会为此而感到高兴。
可关自西现在听了,内心却没什么波澜。
他更关心的是雷明岛这个项目初次试点遇上天灾,不知道又蒸发了多少个亿,关向南居然还有闲心和他聊天。
“人都是越变越好的。”关自西发现他也没有那么害怕关向南了,勾唇微微嘲道。“就连你都纡尊降贵的跟我说话。”
关向南脸上神色未变:“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话也不少。”
“要不我也去看看谭平绪吧,毕竟是救援受的伤,感谢他没有见死不救让我给雷明岛做肥料。”
关自西提着药袋,语气松散,没有什么精气神,他也懒得和关向南掰扯以前说得那些都是什么话,十句里面有八句在骂他。
关向南漠然的眼神在关自西身上停留片刻,说:“不用去。”
然后离开了。
不去也好,说句实话如果救他的人不是谭平绪,关自西恨不得给那人磕个头。跟谭平绪道谢实在勉为其难,他巴不得不去,心意到了,是关向南说不用去。
他也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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