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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高坐明堂,神色柔缓,不怒而威,一对曜眸却是一错不错地望着殿外之人。
蔺南星止步门前,再整衣冠,宽大修长的指节拂过领口,掠过“砰砰”跳动的胸襟,又擦过腰带,抚过武弁专属的腾蛇纹样,最后整理了下他此前从未戴过的玉佩组。
丁零当啷的声响与他此刻的心跳声无异,即便与景裕的那场夜谈过去已足有一个多月,万事尘埃落定,可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依旧难免会心神激荡,胸膛鼓胀。
这感受确实有些像是成亲之时,他站在沐九如的屋外那般。
分明已做完了所有的婚前准备,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迎回他的郎君,却依然会在无上的荣耀和欣喜中手足无措,心跳欲出。
不过迎亲之时,他还未和沐九如两心相悦,因此比起兴奋,还是忐忑和不安更多一些。
此刻又不一样了。
蔺南星看着雕梁画栋的朝堂,只觉得——
这是他应得的。
他抬起足底,跨过金銮殿宽大的门阆,木质舄底与殿内的金砖相触,发出戛玉鸣金的一声。
“哒。”
似鱼跃龙门,蝉蜕蛇解。
蔺南星在这一刻,彻底褪去为奴为婢的过往,成为了因不世之功,而离开内廷,走上朝堂的第一人。
他踏上分隔文武官员的甬道,一路走到殿堂前方,天子跟前,接受拜将与封赏。
擢升的旨意足有千字,写得文采飞扬,秦屹知缓缓念完,嗓音已有些干涩,紧接着便是天子赞言,赐服加官。
二品武官的盛装由几名宫人端上殿堂,这等粗活本只须五品以上内侍来做即可,但蔺南星一看,端着小案的竟也全是些熟悉的面孔。
逢力身着蟒袍走在最前,头戴三山帽,嘴上不便说话,就只是背对天子,向老上司挤眉弄眼。
逢会走在稍后,一样是华冠丽服。
在司礼监浸淫数年,让他积威越发深重,哪怕做着伺候人的事,也不显卑微,此刻他一张素淡的脸上挂着温润的浅笑,向着他的老上峰点头致意。
之后便是逢雪、多金等人,各个也都是眉飞色舞,喜笑盈腮。
蔺南星的心头不由晃荡,难得宽和了颜色,也回了几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容。
着衣之礼则是由秦屹知为天子代劳。
御前中贵秦公公走下高台,将云展搢于腰间,展开一件又一件工艺繁复、天机云锦的礼服,为蔺南星层层穿上。
蔺南星低头,隐约能看到三山帽下,秦屹知眼底青黑,面色苍白,一边耳垂上落了个耳铛,但伤口似乎收的不好,让他的耳垂红肿得惊人。
秦屹知将最后一件七章縲裳套上蔺南星的肩头,温声道:“恭喜蔺将军。”
蔺南星道:“多谢秦公公。”
曾经风光无限的金科状元,如今成了阉宦,曾经的卑如蝼蚁的宦官,却成了战功赫赫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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