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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哪个敢与摄政王殿下争抢?
借着酒劲,叶阳乔一改平日里的少言寡语,主动端起半空的酒盏遥敬对方:“王爷夤夜造访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姜越禾刚转过假山时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醴酒甜香,如今看到叶阳乔的样子,果真如自己所想的一般吃醉了。
暗自长叹了一声,姜越禾大步走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叶阳乔如醉猫似地半睁着一双含情眼,眸中盈着月光含笑仰视着他,一眨一眨,呼吸微甜而略带酒香,唇色水红。
“督公今日可真是大放情怀,”姜越禾抬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那只小琉璃盏,面不改色地覆上对方曾用过的位置饮尽了盏中残酒,随后将那琉璃盏随手在石桌边沿处磕碎,“竟将往日医官嘱托全然不顾了。”
“今日陛下大婚,”叶阳乔现下五感愚钝,尚未察觉到对方心思,兀自伸手扯住姜越禾袖口,喃喃笑道,“我心头一件大事落成,实在轻松。”
“是啊……今日督公确实放下心头一件大事,”姜越禾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另一只手掐住对方下颌,俯身冷声道,“另一件大事,只怕就是让本王放权还政了吧。等陛下真正亲政那天,督公功成名就,又打算到哪儿去躲闲避世?”
当问出口之后,姜越禾就已经开始害怕对方会给出的回答了。
如果叶阳乔还是想要去和家人团聚,他又待如何?
的确,在还政之后,凭着颖王的宗室身份,他金屋藏娇也并非难事。
但他总不愿让叶阳乔和他之间的情分落到那样的地步中去。
叶阳乔与他一起的这数年来,总是他执着索取,对方予取予求。
姜越禾始终没觉得对方在谋算“日后”时,也带上自己的那一份。
这实在让他又怕又恨。
但是平日里,叶阳乔那副整日云淡风轻、偶尔病痛缠身的模样,实在让他难以逼问出口。
一直拖延到今晚,看着对方一事落成之后的欢喜样子,姜越禾实在怕得承受不住了。
叶阳乔现下也因醉酒比平日里看着更大胆外露些,兴许能从这时问到一两分真心话,也算是“死得其所”。
“我才不要躲闲避世……”
叶阳乔的回应却并没顺着姜越禾的思路来。
“大丈夫立于人世间,自当立下不世之功,岂能偏居一隅,郁郁久居人下?”
叶阳乔的语气在醉意中,还夹杂着一丝许久不见的少年意气。
偏他到今年十一月初四,也才将将满了二十七岁而已。
姜越禾伸出手去,缓缓帮他理好被夜风吹乱的额前碎发,默然不语。
叶阳乔低头眨了眨眼睛,抬手拽住姜越禾的一双手捧在眼前细细打量,摩挲对方手上常年习武狩猎战场拼杀形成的几处硬茧,有些羡慕地低声赞叹:“真好看……这才是一双,好男儿才该有的手。”
姜越禾闻言有些动容,反手握住对方冰凉柔软的双手拢在掌心,问道:“扶余叶家世代文官清流,为何你却格外羡慕习武之人?”
“父亲和大哥都在文官这条路上走得好,家里也不缺我一个言官,”叶阳乔红着眼眶抬眼看他,轻声道,“其实当年西南羌地生乱,我想同你一道前去的。”
“那为什么……”
姜越禾冲口而出,随后意识到了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心中一痛。
“……可惜当年我阖族出事,父兄下狱,十六岁以上男丁尽数腰斩,我年仅十一幸免遇难,却亦跟随阿母没入掖庭。”
“我当年三月得知消息出征之时赶路紧急,只听闻你家卷入朝堂风波,但前朝波谲云诡何处不起事,只当是叶相与群臣制衡之法,却没想到却一朝风云巨变,”姜越禾发觉叶阳乔的手如何也捂不热,遂解下披风盖在对方身上,“……结果八月我平羌归来,才发现朝中早已换了另一番天地。自那以后,我便再不敢与皇兄过多亲热,才真正觉得君臣有别。”
“君臣原本自当有别,”叶阳乔抬手按住对方想要帮自己掖好衣角的手,摇了摇头,深深望了他一眼,执着强调道,“圣上与藩王,藩王与宦官,都是君臣。”
“……”
姜越禾胸膛剧烈起伏几次,再也忍耐不住,单手用力攥住对方衣领将他从椅子中提起来,让昏醉体软难以站稳的叶阳乔后腰倚在方桌边沿逼迫他站好,强压怒火低喝,“你什么意思!”
推搡间,原本盖在叶阳乔身上的披风颓靡委地,夜风打在身上,伴着刚刚饮下的那几盏冷酒,也激得他胆气上涌,兀自单手向后支撑住身体,另一手掰开对方攥住自己衣领的手,强忍着心口逐渐剧烈的痛楚,笑答:“臣只是觉得,王爷实在不该对一个宦官满腔真情,毕竟宦官从属内廷,说到底都是皇家的一条狗。您为何不找个人来喜欢,偏要喜欢一条狗呢?”
电光石火间,姜越禾似乎突然理解了对方的心思:“宦官又如何……你为何这般自轻自贱呢,阳乔?”
叶阳乔被他念到名字,目光清明了几分,酒气一弱,又想要缩回日常那个沉默温和的躯壳里去:“奴才刚刚……王爷恕罪……”
“恕罪?呵,你有何罪?”
姜越禾气极反笑,随手拎过那坛旨酒含住一口,低头哺进他口中。
唇舌推拒半响,叶阳乔喉头滚动几次,两人双唇分离。
氤氲酒气愈发上头,催得他思绪再次昏沉下去。
姜越禾看着他再度陷入迷惘的眼睛,露出森然笑意:“接着说吧,想清楚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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