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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转头吩咐人送上熬好的药汤——李纯晕过去之后,太医又重新诊了脉,开了方,药也一直在小火炉上熬着,他醒了就能喝。
她亲自端了碗,要喂李纯喝。
李纯自然无法接受这种自己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只能任人摆布的状态,何况这人还是郭贵妃!
激烈反抗的结果,是药汤洒了一床。
郭贵妃也不生气,又叫内侍宫人过来给他擦洗,更换被褥,细致体贴、尽心尽力。
李纯却只感到了莫大的屈辱,他忍无可忍,用尽浑身力气,竟吐出了一个还算清晰的字,“滚!”
要是换做以前,他这般生气,郭贵妃早该心生惶恐、主动请罪了,现在她却还是不动如山地坐着,笑吟吟道,“瞧,我就说,陛下只要好生将养,很快就能恢复的。”
李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郭贵妃也不失望,她还有手段没用呢。趁着孩子们还没回来,郭贵妃吩咐人将柳泌带了上来。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李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唔唔!”
郭贵妃竟然听懂了,笑道,“不是我。我不像陛下,无所顾忌,我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所以,我从不做多余的事。”
李纯自然不信。
郭贵妃叹道,“陛下以为自己将人藏得隐秘,可是这宫里,哪有真正的秘密呢?你以为,这事只有我知道吗?”
李纯目露狐疑。
“我说了陛下也不会相信,待审过了那柳泌,自然就知道了。”
说话间,柳泌已经带到。
李纯再次中风的事,瞒得过宫中别处,却瞒不过蓬莱殿的人。
柳泌虽然不是近身侍奉的,但也已经得了风声,知道自己这一回必定不能善了,所以到了御前,竟也没有半点恭顺之意,直挺挺地站在当地,目光放肆地在李纯身上打量。
李纯只觉得浑身都仿佛有虫子在爬。
他本以为郭贵妃的视线就是世上最令人屈辱、最难以忍耐的,直到此刻,被柳泌肆无忌惮地看着,才发现郭贵妃已经很含蓄克制了。
但他忍住了,没有表现出异样。
他可以在郭贵妃等人面前,强忍羞耻,露出挣扎时的狼狈和丑态,却绝不愿在柳泌这种人面前流露一丝一毫。
郭贵妃见状,便开口斥道,“放肆!”
两个负责押送的内侍闻言,连忙踢了一下柳泌的膝弯,让他跌跪在地上。
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声响。应该很痛,柳泌却浑然未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李纯。
郭贵妃道,“柳泌,你可知谋害陛下,是诛九族的死罪?”
柳泌矢口否认,“我何曾谋害陛下?”
郭贵妃将之前太医检查的丹药拿了出来。
柳泌大笑道,“丹是陛下让我炼的,药材是陛下让人给的,药方也是从陛下手中拿到的,我从到了此地,今日才是头一回见着陛下,如何谋害他?”
“是吗?”郭贵妃淡淡道,“可是天兵说,按照那个药方,不至于才吃了几个月就出事。”
算上之前那一次,李纯服丹的时间,总共也还不到一年。按理说,天然药材的纯度和依赖性上都远低于化学制品,他的身体不该坏得这么快。
柳泌一愣,他没想到宫里还请了天兵来检验。
郭贵妃又说,“陛下是吃了你炼的丹,才会如此,纵然没有证据,也可以定你的罪。守口如瓶毫无用处,今日你不如当着陛下的面,说个清楚明白。”
她的重点在“当着陛下的面”几个字上。
柳泌也听懂了。
宫里要是讲规矩、讲证据,他就不会在这里了。
皇帝出了事,他自是死不足惜的,既然郭贵妃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能给皇帝添点堵也好。
柳泌重新将视线移到李纯身上,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似乎在害怕。
“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立刻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不错,我让人买了三倍的药量,昼夜开炉,练成丹药献上。至于陛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三倍量的丹药都吃完,就要问他自己了。”
李纯听到这里,面色微微一变。
他这段时间沉迷享乐,自然也是需要不少精力的,但凡是精力不济,就来上一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现在听柳泌一说,才知道里头还有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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