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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熄忙道:“大人且慢,这是个疯妇,你看她言行举止处处癫狂,一看便是以告状之由前来接近陛下欲行不轨的刺客,若让她面圣怕是危险啊!”
“这位大人真会说笑,圣上面前那么多护卫,怕都是吃白饭的,竟连一个上了年纪的农妇也制不住,倒要连累大人操心。”
白衣男子笑着说道,语气虽温和,可却字字带着陷阱,听得任熄额头直冒冷汗。
“还请郎君勿要说笑,末将并无此意。”
“既无此意,还不将人交给我们?”白衣男子掩唇轻笑,反问道,“莫不是,你要杀人灭口不成?”
一句话,令任熄暗暗出鞘的刀又收了回去,扣在刀柄上的手握紧些许,不甘地将人交还。
那农妇又重新到了御林军手中,颇为感激地看了白衣男子和莘香一眼,被御林军押着往队伍中间走去。
好一会儿后,来至圣驾面前,离皇一把掀起面前车帘,上身微微前倾,小臂压在膝上。
她上下打量着那名农妇,圆碌碌的眼眸中带着新奇之色。
“是你要告御状?”
莘香将她口中的堵塞物取出,农妇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还请圣上为草民做主啊!”
离皇看见她脖颈间挂着的那串颇为突兀的珠串,有些好奇,“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回圣上,是薏苡果实。”
离皇挑起锋锐的眉,不解道:“薏苡果实?那是什么?看着倒还挺好看的,像珍珠一般,不似一个农妇能佩戴的,你真有冤屈?”
跟在莘香身边的白衣男子突然开口:“陛下,您可曾听过薏苡明珠?”
离皇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坠时,眸子微眯:“你就是沉柝的新宠?”
雌狮坠都给了,那可是萧家嫡系才可用的图腾,可见其宠爱非常。
白衣男子拂了拂身,浅笑道:“不敢称新宠,阿焕不过是少主跟前服侍的罢了。”
离皇轻呵一声,不再论及此事,又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农妇身上,耐人寻味道:“薏苡明珠。”
薏苡,其果实可健脾利湿、清热排脓,前朝之际,出征南疆的大将军李元曾购买大量薏苡,分给士兵用以祛除湿气,后来班师回朝之际还带了一车回京,用以做种。
因为薏苡果实长得硕大,形似珍珠,京中许多人便以为这是一车明珠,李元当时是朝中重将,尚且无人提及此事。
可后来因诸位皇女夺嫡时李元站错了队,失了圣上宠信,便有人告发了此事,言李元私带一车明珠回京,其心不轨,欲以此拉拢朝臣,结党营私。
李元因此遭了牢狱之灾,还牵连了朝中大半官员,其所依附的五皇女手下之人折损众多,自己也险些惨死狱中。
后幸得丞相大人明察秋毫,查清了那所谓的一车明珠不过是薏苡果实,这才了解这桩冤案,此次之后,薏苡明珠一词,便喻为蒙受冤屈。
离皇恍然间想起这个典故,又细细地看了一番面前农妇身上的珠串。
“原来这就是薏苡,果然形似明珠,看来你果真身有冤屈,朕也是第一次遇见告御状的,新鲜有趣,本案,朕要亲自审,先随朕一起进城。”
她的这番言语震惊了一旁的所有人,只有手持诉状的农妇,激动得不断磕头。
“多谢圣上,多谢圣上!”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再次出发,阿焕回到萧家马车中,将事情的经过详细道来,斜倚在窗边的萧沉柝嘴角浮起一缕浅薄的弧度。
马车行进时,顶端悬挂的铃铛又响动起来,她伸出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挑起纱窗一角,眼帘中便落入了那名农妇的身影。
明晃晃的薏苡果实仍旧挂在她的脖间,萧沉柝悠长的叹息声传遍了车内。
“唉,民生多艰啊。”
叹归叹,可阿焕清楚地看见,她狭长的眼眸如两汪深潭,黑泠泠的,流荡着凉薄和疏冷的寒意,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平等地蔑视着世间一切。
众生在她眼里,好似全是草木。
片刻过后,纱帘放下,她眼中便又是那般独一无二的倦怠与慵懒,带着上位者浓浓的压迫感。
“阿焕。”
白衣男子恭谨地膝行上前:“少主有何吩咐?”
这辆赤幄马车内部相当宽敞,只有正面设有坐台,足以容纳一人躺在此处。
马车两侧均摆放着紫檀小几,上面放着手炉与茶具,还有一个半张桌案大小的深匣,中间还空出很大的一片地方,铺着柔软昂贵的氍毹。
“打开那个匣子。”
萧沉柝单手支着额头,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阿焕顺从地打开了右侧案几上的深匣,入目便是一片黑得纯粹的珍珠,微光照映下,流转着别样的光芒,耀眼无比,让人看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喜欢?”
一只温热的手伸到他的脑后扣住,微微摩挲,明明是轻柔的动作,却让阿焕有种惊悚的感觉。
他此刻已然摘了面纱,露出其下清艳绝俗的一张脸,任由萧沉柝的手从脑后游移到面颊,不轻不重地抚摸着。
阿焕眼里多了一丝期冀,软声回道:“少主愿意赏我一颗吗?”
这般圆润精美的黑珍珠,个头又如此大,可谓是珠中珍宝了。
萧沉柝的手已然探到了他的下颔处,单指微微挑起,勾唇道:“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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