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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晦兰敛起笑意,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明晦兰先走到石桌前坐下,将随身携带的茶具摆好,再引山泉水过来煮沸,添上少些景阳春雨,斟一杯给衣非雪,再斟半杯给自己。
还有闲情逸致喝茶?
直至今日,衣非雪才深切佩服明晦兰的心志和定力,反观自己,就显得很气急败坏。
骄傲如衣非雪,被戏弄了必然不爽,偏偏罪魁祸首是谁?好笑不好笑?是他自己啊哈哈!
明晦兰又把茶杯往前推了推,抿唇微笑:“七成烫口,不喝就冷了。”
衣非雪坐到桌前,没碰杯子。
明晦兰也没再劝,自己饮了半杯,边喝边说:“半遮面的成员,分明卫和暗卫,顾名思义,明卫就是孙主管和吴管事那样行走在公众视野前的,他们的身份透明。此次之乱,是暗卫当中有人变节,此人是吴管事的侄子。”
衣非雪看向他。
明晦兰:“孙主管察觉此事后,便带人来了明宗。”
所以城中人们才说,半遮面浩浩荡荡的“杀上”明宗。
衣非雪一阵无语,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想把那些凭空造谣的人拖出来,暴打!
衣非雪看一眼明晦兰。下意识拿过茶杯,景阳春雨的独特茶香,七成烫口,是他喜爱的温度。
不怕外患,就怕内忧。
古往今来多少辉煌宗门,都是因内奸或叛徒从中作梗,分崩离析。
明晦兰看出衣非雪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宽慰道:“吴子杰并非半遮面的核心人员,接触到的都是片面,但谨慎起见,还是暂时关停了店铺,半遮面的内部需要清洗一番。”
明晦兰道:“就是在这里,我解决掉吴子杰。恰逢此时,城中却传来你被千金楼抓走的消息。”
衣非雪冷笑一声:“这你也信?”
他是被兰公子小瞧成什么样了?
靠!!
明晦兰深深注视,只是微笑。
衣非雪顿时一阵心虚。
说人家傻了吧唧的连这都信,自己不也跟个缺心眼似的轻信谣言了吗?
还哼哧哼哧的去明宗救人呢,还扬言要屠了郎宗呢,还放话要血洗半遮面满门呢,还气势汹汹要把半遮面主人切成一片一片的呢!
靠靠靠!
这下被明晦兰数落了吧?
真是嚣张得意了二十年,阴沟里翻船,好死不死的偏偏落到宿敌手里了,这大把柄闹得,指不定要被明晦兰揪着不放笑话多少年!
衣非雪脸上臊得慌,却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明宗主又聪明到哪儿去了?还不是被旁人三言两语,就劳师动众。”
“就算我不是楼主,任何势力门派只要想在中土立足,就都要看我衣非雪的脸色!我若笑,他们相安无事,我若怒,他们尸骨堆山。旁人也就算了,怎么连足智多谋未卜先知的明宗主也信了,一点脑子都没有。”
明明在嘲笑明晦兰,却又好像数落了自己。
衣非雪后悔不迭,头疼得很,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明晦兰更是给予四两拨千斤的会心一击:“彼此彼此。”
衣非雪:“……”
明晦兰慢条斯理的浮去杯中茶末,烹茶的手法十分娴熟。
暂不提茶煮的好不好,单单是从旁观看明晦兰烹茶,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画。
碧色的玉杯衬得修长双手愈发白皙。
衣非雪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下看,略过掌心,在空荡荡的腕骨上停留一瞬,匆匆路过,不动声色。
明晦兰好像试图挽尊:“有个樵夫,说你被千金楼生擒了,他亲眼所见。”
衣非雪呆了呆,神情复杂:“我也遇到个樵夫,说你被半遮面活捉了,也是亲眼所见。”
明晦兰:“……”
衣非雪:“……”
这樵夫真他奶奶的是个人才!
砍柴下山途中撞见孙主管率领半遮面众人“杀上”明宗,好奇心驱使屁颠屁颠去凑热闹,结果偷听了个稀碎。就凭“叛徒”、“拿下”两个关键词,脑补出了“明晦兰身边有奸细,被算计并且被活捉”这桩天衣无缝的爆炸新闻!
明晦兰也哭笑不得。
还是这位樵夫,被衣非雪吓晕了之后,在合适的时间正好醒来,眯着眼睛偷看,结果又看了个稀碎。就凭“风潇抱大腿”、“十个掌柜站成一圈听楼主训话”两个画面,脑补出了“身受重伤的表哥掩护衣非雪快逃,但衣非雪还是被活捉”这桩无懈可击的爆炸真相。
明晦兰自残形愧的扶额,真是自鸣得意了半辈子,却“栽”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衣非雪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听风就是雨。
他自诩伶俐过人,结果也偏听偏信,以讹传讹,一股脑就掉坑里了。
与其埋怨樵夫造谣,不如怪自己捕风捉影些有的没的。方才心想把所有造谣的人拖出来暴打一顿,其实最该做的,是自扇耳光。
衣非雪才消下去的邪火死灰复燃,烧的五脏六腑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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