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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珒理了理西装,痴笑着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他算准了十姨太藏不住话,他是故意说给她听,好让她散播出去。六姨太裴秋趿着绣花拖鞋,吊带外头罩了件真丝睡袍,打着哈欠款款下楼,见越珒坐在沙发上目不暇接的看报纸,走过去道:“陈妈,把咖啡面包端到这儿来吃。”越珒头也不抬道:“六姨娘早。”客厅的德国落地时钟“当当”的敲响,六姨太吃着咖啡道:“你是不是在想,这都十一点钟了吃什么早饭。”越珒道:“六姨娘过的是外国时间,自然是与我们错开了。”裴秋皱着鼻子道:“在中国过外国时间,那外国人又在中国过中国时间,非马非驴的,说出去让人笑话。不过我起床晚,起来了也没什么胃口吃油腻的东西,我是到了晚上才食欲大开,属夜猫子的。”他放下报纸,环顾一圈道:“老爷子怎么没跟你一道下来?”裴秋往面包片上塌了点果酱,咬了一小口,耸着肩膀道:“让十一拉走了,讲是肚子疼得厉害,在床上打滚呢。”“给唐纳医生去电话了吗?”“能不打吗,这会子大概都在路上了。”裴秋又重新开了花生酱的玻璃罐,舀一勺塌在另一半面包上,窃笑道:“我下来之前跟着去她屋里看了一眼,听说,近来好像是吃了什么生发的药水,结果……”越珒被她吊住了胃口,追问道:“结果如何?”裴秋细嚼慢咽地吃完面包,勾了勾手指道:“耳朵凑来。”等到越珒坐了过去,她方才伸长着脖子小声道:“说她头上的毛没见长得多快,那私处的毛倒是变得又密又长,眼下又愁着怎么剃毛了!”越珒不经意间低头看见她胸前一片雪白,自觉地又坐远了些,沉着脸道:“这下人怎么回事,主子的事怎么到处去说。”“也没到处说,只是伺候她的阿桃原是我房里的人,难免跟我亲近些,这话我自然也不会乱说,只是你追着问我才说给你听的。”翠芳换好了衣服匆匆下楼,听到了点尾音,八卦道:“你们悄悄在说什么秘密?”见两人都沉默着,又道:“算了,越珒,还是仔细给我说说你的事!老实交代,她是哪家的姑娘!”裴秋忽然睁大了眼睛道:“等等,听十姨太的意思,咱们越珒是有喜欢的人了?”翠芳抿嘴笑道:“可不是,也不知进展到哪一步了?”越珒道:“目前只是我单方面喜欢她。”翠芳笑他:“搞了半天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咱们大少爷犯的竟是单相思。你说说,那么多喜欢你的你不喜欢,偏要去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裴秋问:“她叫什么名字?”茶几上刚好有本记号码的电话簿,越珒从怀里取出自来水笔,垫在膝上用心写下“朱丹”二字,用的是瘦金体,他最后一笔落下,翠芳一把抢来阅览,评价道:“字是好字,可这名字倒是普通了些,朱丹,是姓朱吗?”越珒捏着笔帽转了起来,摇头道:“不是,她姓陈,耳东陈。”裴秋讥笑道:“十姨太自己的名字就平平无奇,倒是嫌弃起别人来了,甭管姓甚名谁,能是咱们家大少爷看中的人,定是非比寻常。”越珒点头道:“自然,她自然是极好的。”“有多好?”“从头到脚,哪哪儿都好,无可挑剔的好。”他这话一说,裴秋笑道:“完了,我看越珒这次是真的沦陷了。”越珒撕下那一页纸折叠攥在手心里,微笑道:“我情感方面实在笨拙,还想向二位姨娘讨点追女孩子的技巧,我追得太紧怕吓坏人家,追得太松又怕她误以为我不上心,左右不是,横竖不是。”越珒撕下那一页纸折叠攥在手心里,微笑道:“我情感方面实在笨拙,还想向二位姨娘讨点追女孩子的技巧,我追得太紧怕吓坏人家,追得太松又怕她误以为我不上心,左右不是,横竖不是。”翠芳笑道:“你问我们大概是问错了,你该问问你爸爸去才是!”裴秋也跟着一道嗤笑,蓦地忆起老爷子当年追她时,一日寻一种名香相赠,足足赠满三百六十五种香之后她方才答应嫁他。男人只要肯花心思和钱,什么样的女人追不到?裴秋道:“男怕女追,女怕男缠,你只要多花些心思对人家好,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追不到手?我刚好自制了一瓶龙涎香香水,滴一滴在帕子上能香上半个月,你不妨拿去讨好讨好人家姑娘。”越珒搓了搓手道:“那就谢谢六姨娘了。”翠芳道:“得得得,我这儿也有一件好东西。”越珒嘴上说着:“怎么能让十姨娘破费呢。”身子已经偏过去,客气两句便问:“什么好东西?”翠芳拧了拧他的胳膊,又气又笑道:“男人果然都是心口不一的主!哼,我那可是顶贵的法国货,香奈儿的珍珠项链!”越珒对女子的物品一窍不通,可想着法国货应当差不了,加之裴秋也在一旁说那项链极好,故而也不推辞了,笑着应下,心里暗暗地惆怅着寻什么借口把东西送出去。唐纳医生来了,管家领着他径直上了楼,翠芳叫来小杏,派她上去打探,说着把手上的翡翠镯子取下送她,小杏得了镯子,激动道:“好嘞,十姨太你放心,我待会准一个字不落的说给你听。”翠芳拍了拍她道:“快去。”过了一会儿小杏下来绘声绘色地复述道:“唐纳医生问十一姨太可是吃坏了肚子,让她仔细想想这两日都吃了什么,阿桃掰着手指头说:‘早上吃了碗鸡丝粥,一个红糖馒头,一碟小菜,中午晚上下去用的餐,傍晚吃了两块栗子糕配一壶大红袍,临睡前吃了药,便睡了。’唐纳医生就问吃的什么药啊?阿桃就去把药瓶子翻出来给他看,唐纳医生打开闻了闻,说:‘老爷,十一姨太肚子疼大概就是这药的缘故了。’”翠芳听得起劲,绞着手帕道:“瞧这丫头,记性还真是好欸!让你去果真没错,然后呢,你接着说。”小杏向她讨了杯水喝,翠芳亲自为她倒满,她一饮而尽,用袖子揩了揩嘴,接着道:“唐纳医生又问:‘十一姨太这药水哪儿买的?’十一姨太说:‘下人去药店买的,其余的我也不知。’唐纳医生戴着眼镜把那药瓶上头的蝇头小字仔细读了读,拍着大腿说:‘哎呀,此款生发药水,并非口服,而是涂抹在需要生发处,十一姨太这是吃错药了呀!’”小杏学完,忍不住捂嘴偷笑。翠芳笑出了鹅叫声,揩着泪道:“下人糊涂,主子也跟着糊涂,一对的糊涂虫。”小杏道:“也不怪阿桃,我偷偷瞧了眼,那瓶子上写的是洋文,她哪能看懂哩!”裴秋蓦地感到一丝寒意,拢了拢睡袍,问:“老爷怎么说?”小杏答:“老爷搂着十一姨太骂,骂她作贱自己,还说什么当初疯了似的剃发出家就该做好觉悟,现在这头发又不是不长,只是长得慢些,着什么急!”翠芳轻蔑道:“谁还不知道她那点心思,生怕老爷不要她呗——咿——越珒呢?”裴秋道:“走了,他不喜听这些的。”裴秋道:“走了,他不喜听这些的。”翠芳道:“我看他是犯了相思病了。”又连忙吩咐小杏:“你去我屋里把衣柜里的那串山茶花珍珠项链包好给大少爷送去,说归说,笑归笑,咱们可不能耽搁了大少爷的好事!”裴秋呷着咖啡暗笑,她想这十姨太上辈子指定是个大痣媒婆。越珒胁下夹着长方形的蓝色礼物盒,在楼梯口踌躇半天,兰芝开门惊道:“呀,这不是小顾嘛!来了怎么不敲门呢?”“我……我刚好上来,伯母,你这是要出门?”“可不是,我这刚好要去打牌,来,侬进屋坐,朱丹在房间里看书呢,侬刚好去和伊谈谈心。”越珒站在过道局促不安道:“我还是别打扰她看书了……”兰芝拍了拍他,笑道:“打扰什么,还不知躲在屋里头看什么小人书呢。”瞥见他胁下的盒子,笑容更大了,鼓励道:“厨房里有点心和茶,侬覅客气,我也不招待侬了,牌桌不等人,侬进去吧,这门我来关。”越珒笑着弯身换了拖鞋,在厨房端着一小碟点心走去敲门,朱丹道:“怎么了姆妈?”屋外传来浑厚的男声,道:“我,顾越珒。”“啊——等下,你先别进来!”话音刚落,里面忽然一阵碰撞声,进了贼似的,翻箱倒柜,抱头鼠窜。他笑着夹起盘子里的一块花生糖塞进嘴里,靠着门框听里面交响曲似的动静,要不是这公寓的楼层高,他甚至都疑心她是否趁机翻窗而逃。他嚼了一块糖,又嚼了一块糖,屋内方才平静下来。门开了,她头发散乱在肩上,素面朝天,腮帮子上喝醉酒似的染着一抹嫣红,羞答答道:“你怎么来了?”她的睡衣外面又套了件长睡衣,袜子也是一高一低,他似乎能猜到她身上的哪些累赘是后面手忙脚乱添加的,她把他想的太坏,这样的热的天总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他尽量使自己不要笑出声来,压着笑意道:“为了表示感谢你上次请我来家里吃饭,特意前来送份薄礼。”“花生糖?”她想这礼确实挺薄的,仍是从他手上接过碟子,从中捡起一块放入嘴里,越看碟子越觉得眼熟。他随她进屋,忙不迭解释道:“不是,这花生糖是在你家厨房端的。”朱丹噎住,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杯喝水,难怪……眼看着他将一个蓝色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凑过去好奇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他注视着她的面庞道:“你打开看看。”朱丹启开一看——顶奢华的一串珍珠项链,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发着光,她想起什么似的,在书架上一阵乱翻,又要去搬椅子,越珒也不知道她要寻什么,只能替她挪挪椅子,守在旁边怕她随时跌下来。她的闺房处处都弥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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