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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刚刚过去,一早又下起大雪,临安县的长街一片苍茫。
新年的第一天,揽月楼作为当地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却停了生意。
就在昨夜,一名三品大员暴毙于揽月楼中,今日雪还未停,消息就传满了临安。
揽月楼一直是官府很是头疼的地界,里面许多姑娘都是人伢子卖来的,但是苦于其背后势力,没人敢查。
如今借着此事,将揽月楼查了个底朝天,解救了许多清白人家的姑娘。
再过几日就是元宵节了,满全看着感激涕零的百姓们,心中颇为宽慰。
本以为此事终于可以了结,却听见手下的衙役呼喊:“县尉!这里有个娃娃!”
满全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这天杀的人伢子,怎么连小娃娃都不放过。
他匆匆忙忙赶过去,就看见那个娃娃乖乖地端坐在榻上,像是刚刚睡醒,还打了个哈欠,两只大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
这个娃娃看起来五六岁,像是养得还不错,白白胖胖的,脑袋上还戴着一顶虎头帽,长得很水灵,睫毛很长,一看就是个漂亮娃娃。
满全心想,外面闹翻天了,这个娃娃坐在这里不哭也不闹,大概是被吓坏了。
他还没有开口询问,就见一个姑娘匆匆忙忙地闯进来。
这个姑娘满全认得,叫杨柳,也是人伢子拐来的,刚刚她爹娘从邻县赶过来,就要带她回去。
“杨柳姑娘,怎么还没有回去?”
杨柳一顿,说:“县尉也在,我是来……”
榻上的娃娃突然跳下床,快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杨柳,说:“杨柳姐姐去哪里了?”
此情此景,满全一下就明白了。杨柳一看就是个好姑娘,一定是见这个娃娃可怜,就带在身边。
但是杨柳才十八岁,总不能回家还带个娃娃,这让邻居街坊的看见了,指不定要说什么,那杨柳以后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
杨柳看着也很伤心,眼泪汪汪的,说:“可是我走了,小宝怎么办呢?”
满全也很头疼,这么小的娃娃,又不知道爹娘是谁,大冬天的,总不能看着他自生自灭吧。
小宝似乎听出来自己要被抛弃,也变得眼泪汪汪,回过头瞪着面前的这个糙汉子。
满全大感冤枉,“你瞪我干什么?小小娃娃,脾气挺大的。”
他一挥手,让衙役先把小孩子抱出去,说:“我有话和杨柳姑娘说。”
小宝却不肯走,被衙役抱在怀里还在胡乱挣扎,衙役拿他没办法,只好哄他说:“我们躲在窗户这里看。”
小宝这才安静下来,也不让抱,踮着脚扒在窗户边看。
里面的说话声不是很清晰,但是小宝看见这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拿了一串钱出来,两个人推拒了几下,那串钱就被硬塞到了杨柳的手里。
小宝撇撇嘴,眼泪流了下来。他见过这样的事情,原来杨柳姐姐嘴里的好县尉也要花钱买人。
他记得别人买姑娘都是拿银票的,一张银票代表好多银子,但是小宝只卖了这么一点钱。
小宝用袖子抹眼泪,觉得杨柳姐姐被人骗了,她怎么只拿到了这么一点钱,这些钱不知道能买几张烧饼。
没多会儿,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杨柳脸上的眼泪也还没有干,用袖子擦了擦脸,蹲下去和他说话,“满县尉是好人,他家里有个小少爷,和你一样大,你以后到他家里,也许会一直和小少爷待在一起,一定要乖乖的,知道吗?”
刚刚小宝还想不明白,这个县尉这么大年纪了,买他做什么,现在小宝就全明白了,原来是要把自己送给他儿子。
小宝知道这里不是杨柳姐姐的家,她是有家的人,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而且这里的人对她很不好,她应该回家去。
杨柳带着满全来到小宝睡觉的地方,把小宝的衣服玩具收拾好,还特别叮嘱,“这个小枕头是小宝从小用的,没有这个他睡不着,一定要拿好。”
小宝睡不惯硬的竹枕,这是杨柳给他缝的软枕,上面绣着一尾活灵活现的小红鱼,在荷叶下嬉戏。
满全还没有伸手去接,这小家伙就抢先一步把自己的小枕头抱在了怀里,一副不准别人碰的样子。
县尉尴尬地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小宝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怀里抱着小枕头,站在揽月楼外,眼泪汪汪的和他的杨柳姐姐告别。
满全觉得这个小孩还挺有意思,看见杨柳一家渐行渐远,他俯下身问:“你这么舍不得你的杨柳姐姐,怎么不叫她留下来陪你?”
小宝用那种很无奈的眼神看了看他,说:“你没看见吗?杨柳姐姐有家的。她留下来陪我,她的家人怎么办?”
满全自讨没趣,叹了口长气,说:“好好好,我比不上你……正好啊,你到我家去,我家也有个难搞的小少爷,你帮我治治他。”
他说着嘿嘿笑了两声,说:“先随我去公廨一趟,晚点带你回家。”
长街之上雪还未化,小宝走了两步就摇摇晃晃的,很快就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摔得一声闷响,好在冬天穿得厚,似乎也没有摔疼,又顽强地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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