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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方只是挑了挑眉,兀自思忖事情,没说什么。
卫素瑶吸了口气转身便要走,忽听耳边鸣起一声尖锐声响,她还未抬脚,脖子前先多出一把银光锐闪的短刀,刀柄阴刻兽纹,兽眼镶翡翠,刀锋如削,点点水珠溅落其上,银光泫然。
怎么一言不合就拔刀?
她腿软了。
面前这人好整以暇地手持刀柄,但握刀的手却骨节分明、青筋凸起,显然,以她微弱的力量绝难撼动。
卫素瑶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可不能做坏事。”
曹寅哼了一声,嗤笑反问:“是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姑娘你怎么满身血腥气?”
“想是你闻错了,”卫素瑶掩饰慌乱,“我衣上熏香,绝不会有腥气。”
“嘴硬。”
卫素瑶看了他一眼,他那眼神好像要把自己刺穿,她偏过头,故作羞赧,“来月事也闻得出吗?这真是怪事。”
曹寅吸了吸鼻子,又凑近嗅闻,鼻尖碰到她发髻,卫素瑶躲闪不及,曹寅伸手,在她后脖颈处轻轻一抹,指腹上沾了一抹淡红,“是啊,这真是怪事,月事血会溅到后脖子?哈哈,奇了,奇了。”
卫素瑶心沉到底,放弃抵抗,后脑勺枕在墙上,在他刀下是一副凛然受死的表情,“戏弄我很好玩吗,要杀要剐请利落些,别婆婆妈妈。”
“杀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走,去慎刑司。”
卫素瑶一惊,还要去慎刑司?这不行。
她屏住不动,但由不得她做主。曹寅握刀的手环住她肩膀,刀锋依旧横在她脖子前,另一只手则稳稳撑伞,如此押她走。
卫素瑶心想,就这么被押送慎刑司么?那可是慎刑司,进去就脱层皮的地方。别说她抛尸有罪,就是清白之人进去也得上几遍刑才罢休。如果得知她犯案,惠嫔会救她还是把她当成弃子?康熙呢,康熙会不会救她?不,他难道为一个小宫女徇私?她有什么不可替代的价值么!
退一步想,就算她逃过了,可宫里少一个人,慎刑司势必追查,沫兰逃得过吗?所以,不能去慎刑司,她要保证自动自由,这样还能争取生机。
她往后挣扎,死活不随曹寅走,两人生拉硬拽间,青油纸伞啪啦掉在地上,聒噪雨点砸在他们身上。曹寅一手得空,更有余力去对付她,很快又把她制在墙边。
卫素瑶哭腔大起,因淋着雨,是否有泪也分不清,她嚎啕道:“我不去!我犯了什么错!我不认识你,为什么你也要欺我?”
曹寅显然不想听她废话,卫素瑶一边往后缩身,一边哭喊:“我不过就是没行礼,好狠的主子,这就打我五十大板!打得我浑身是血,这还不够,叫我来淋雨,叫我伤口溃烂,这不是存心要我死吗?这不是存心要我死吗!死就死了,我自己撞墙,用不着你们一个个折辱我!”
头往前伸,做出要撞墙的样子。
曹寅听她哭得情真意切,手下不由一松。
“你刚才说什么?”他收刀入鞘,居高临下地站着。
一线线的银色的雨丝从他周身往下坠。
卫素瑶跌坐墙边,“我说我自己会撞墙,用不着你费心!”
“再往前,你主子对你做什么了?”
卫素瑶捂脸嚎啕:“打了我五十大板呜!”
曹寅弯腰拾起伞,蹲下身,伞低低地罩在他们上面,笼罩出一个湿漉漉的青色的小世界。
他伸手想碰一碰她,看她是否真的被打了,此举虽然有点不地道,但这丫头狡狯,眼珠一骨碌就是一套说辞,多半又是在骗他,否则刚才挣脱时怎么不见喊疼?
但他的手即将碰到她腰肢时,看到湿衣裹身,玲珑曲线毕现,那手终究还是往上,在她肩头轻轻一点,“对不住,你不要紧吧?”
卫素瑶肩头一缩,痛苦地“嘶”一声,“管你什么事,只求你别烦我了,你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我带你去换衣裳,拿些药,之后我就不烦你,保证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他凝视她,担忧和不忍都是真的,卫素瑶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刚才说话很像哄一个怕去医院的小孩子。
她不是小孩,但她的确需要干净衣服。
她擦了脸上雨水,“好,你去拿,我走不动路,在前面屋檐下等你。”
曹寅把她送回附近垂花门的檐下。
卫素瑶对他说:“再帮我拿顶伞。”
他应了。
“对了,你知道我穿多大衣裳?”
曹寅打量她身体,但很快移开目光。
“不如你拿两身衣服过来,一身依着我的尺寸,另一身往大一号拿,万一前面那身穿不下,可作备用。”
曹寅费解,“为什么不直接拿大一些的?”
卫素瑶道:“临死前,我想穿得合身好看。”
曹寅笑了,“行,去给你拿漂亮寿衣。”
他撑着青色油纸伞步入雨中,信步而走。
卫素瑶吁了一口气,在门槛上坐下,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她忽然想起这个背影是见过的,她还知道她认识他的,但是这会脑子胀,叫不出那名字。不过她去过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一个个排查就是。
是了,是在乾清宫见的他,他被明珠、徐乾学等人簇拥着进东暖阁,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介绍点心,是一样的狭长深浓的桃花眼,只是那天没有今天的水汽氤氲。
她心里盘算着,曹寅究竟信不信她的最新说辞,是否待会等来的不是他拿了衣服,而是带了一群慎刑司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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