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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素瑶一下子蹲在地上,抱着头,“沫兰不会跟这种人,她明明喜欢的是”
她明明在提起康熙的时候一脸期许,是任何情窦初开的少女都有的表情,怎么转眼对一个老太监投怀送抱?太荒谬太残忍。
“那我就不知道了,”曹寅耸耸肩,“明儿我帮你问问她。”
卫素瑶的背跌靠在柱子上,把头埋进膝盖。
她很久都没抬起头,也很久没说话。远处草中的蝈蝈一直在叫。
沫兰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好呢?她怎么忍下去的?是走到怎样的绝境,才会宁可忍受一个肥胖丑陋的阉人的侮辱而寻求庇护?
是,怪她从不亲自去辛者库看她,怪她没有早点发现沫兰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总是一厢情愿地叫小铁棍送些吃的用的,听着对方报喜不报忧的消息,现在想来,她送去的东西,有多少是真的用到沫兰自己身上了?
她五指掐进发髻中,紧紧箍着脑袋。
在陷入很长时间的黑暗与混沌后,头顶响起个飘忽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玩笑意味,音色却显清冷,“不是吧,你哭了啊?”
卫素瑶撤下手臂,抬起脸,面色端正地仰视头顶的那张脸,那双眼睛是一如既往地含笑,眼尾散出个弧度,根根羽睫垂在棕色水眸前,像春日岸边垂柳桃花在水中投下倒影,这是一双多情的眼睛,可这人说的话总是直戳心肺,“没哭?我还以为你伤心崩溃了呢,正愁怎么安慰你。”
卫素瑶起身拍了拍衣服道:“让你失望了,没看到好戏。”
她往门口走去。
曹寅不疾不徐地跟着,嘴角扯了笑,“这叫什么话,我岂是这等幸灾乐祸之人?”
“哦,那要多谢曹大人,帮我识人辨事,曹大人高义,请受小女子一拜。”卫素瑶恶狠狠瞪着他行礼。
曹寅却不拒绝,接受得十分欢喜,完了才作个揖,“不敢当,不敢当。”
卫素瑶冷笑,“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拿人审问?秉公办案?绳之以法?”说着说着,腮帮子忽然就特别酸,不由地顿了顿,强忍哽咽,“沫兰会死吗?”
曹寅沉思不语。
夕阳不知不觉已低至山腰,红光蔚然,群鸟哑叫归林,即使是夏日,暮色也是一样凄清。
“请曹大人告知。”
曹寅笑了笑,叹息一声,“要是像你说的那么顺利就好啦。”
“怎么?”
“你午梦正酣之际,绣房有个嬷嬷上吊死了。”
卫素瑶心下一震。
“苏嬷嬷,你认识的。”
卫素瑶更是骇然,“她怎么会上吊?她可是老不死。”
曹寅敏锐地捕捉她这反应,“你看,以你对她的认识,也觉得她不会自尽吧?我问了几个宫女,都是一样的反应。可我在她房中搜出许多奇怪的东西,比如,方金余的新衣、新鞋、腰带、鼻烟壶,这些都明摆了告诉我,苏玲芬和方金余是对食关系,她得知方金余死了,为他殉情。”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方公公的衣物?”
“那衣裳大得像床单,恐怕宫里找不出第二个人能穿。”
“原来如此,”卫素瑶难以置信,“真想不到苏嬷嬷还挺重情。”
“重情?不见得,现场可疑之处极多,多到像是把慎刑司的人都当成了傻瓜,苏玲芬分明是被勒死后装成上吊自尽。”
卫素瑶睁大眼睛,“啊?”
曹寅颔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审问过绣坊诸人,你猜结果如何?”
卫素瑶心中有不祥预感,曹寅像是铺垫良久只为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似的,“结果如何?”
“绣坊中人都说不知苏方二人对食,除了乌雅氏,她能说得有板有眼,呵,这胡诌乱扯的本事,是跟你学的?”
卫素瑶顾不上与他呈口舌之快,心中剧烈震荡,两手不由自主抓紧了衣服。
曹寅继续说:“我想把她带走审问,她说她没犯错,有话就在绣坊说,不去慎刑司,我说她分明满嘴谎话,形迹可疑,她说若觉可疑,请我拿出依据,呵,我还真没办法。”
他自嘲地一笑,在台阶上坐下,随手拔了石板中间长出的一根荠菜花,拈在手里,指着空气说道:“我说她杀死方金余,提审她就是天经地义,你道怎样?她转头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曹寅眼睛里弥散出一种柔和神色,投在卫素瑶脸上,他静静地仰视她。
卫素瑶不知道怎么,觉得他这眼神里像是有一丝同情,她莫名感到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她亲口承认的,怎么还带改口的!她说,她起初之所以说自己杀死方金余,是怕你获罪,现下得知你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受皇上看重,皇上他自会保你无事,所以她改主意,不顶这罪了。”
“顶罪?我何罪之有啊?”卫素瑶说话都在抖,“我,我……”
她又后退两步,“我不想听你说了。”
“卫姑娘,”曹寅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听完。”
“你别说了,别说了。”
曹寅扔掉荠菜花,起身走至她面前,“乌雅氏反问我,是否已检查过尸体,是否疑获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一击刺死肥壮的太监?”
“你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卫素瑶转身要走。
曹寅拉住她袖子,“乌雅氏说,因为方金余刚想对她动手动脚,你便进来从身后刺死了他。”
“而苏嬷嬷,和方金余一直是对食关系,得知对方已死,自是跟着殉情。”
“这个乌雅氏,真会讲故事,讲得我快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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