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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嬷嬷掀着眼皮睨着卫素瑶,眼珠子陡然露出精光,冷笑道:“原来是曹寅。”
卫素瑶放弃掩饰了,她已经很努力地装平淡来反侦查,鞠嬷嬷还是从她的细微反应中找出了他。
鞠嬷嬷感慨道:“确也只他有这个胆了。”她双手按在膝上站起,作势就要离开。
卫素瑶叫住她:“嬷嬷要去哪?您要去告诉皇上吗?”
鞠嬷嬷背对着她,摇摇头,在卫素瑶的惊疑中一径出门去了。
卫素瑶战战兢兢追出去,拉住鞠嬷嬷的胳膊,“嬷嬷您要去哪?嬷嬷我错了!我错了!”
鞠嬷嬷站住,回头严厉地说:“素瑶,你去慈仁宫门口跪着!”
良贵人好歹也是件喜事吧?
鞠嬷嬷是太后拨给皇帝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向太后报个有关皇帝的安康。现在皇帝脸色不虞,憔悴消瘦,显然瞒不住了,太后再三问鞠嬷嬷才问出了卫素瑶的事情。
太后听完却没当回事,只在中秋宴后单独找康熙劝了劝,“你当了十六年皇帝,一个宫女也磨得你这样?你就是太惯着,她才把自个儿当根葱。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你,既然中意她,何不给她封个位份?单独撂在乾清宫算什么?”
康熙不说话,太后顿了顿,终究不是亲生的,又待她格外孝敬,她不好把话说重,客客气气说道:“你是瞒得紧,没叫所有人知道,但凡知道的几个,都来哀家面前暗示过,哀家知道你主意正,是以同她们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长此下去,终究口舌纷纷。”
康熙道:“儿子有数,国事繁杂,黄淮水患刚有头绪,罗刹国又滋扰边境,西北也不太平,实在累着了,她机灵麻利,能帮衬着些。”
太后直摇头,心想一个宫女不过端茶倒水,能帮衬什么?但她只道:“该封就封,皇后那样子,再不封,不知等到几时了。做了后妃,就有人教她做皇帝女人的规矩,再不行,哀家亲自教她!”
太后之后便想见一见卫素瑶,叫鞠嬷嬷去请人,然而卫素瑶根本不在乾清宫。
现在卫素瑶听到慈仁宫就傻眼了,她去过一次,太后被一堆人敬着供着,因此那和蔼是虚的,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脾气究竟怎样,她顿时就有点怕,“嬷嬷,您帮我瞒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鞠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素瑶,你真是冥顽不灵,你可知道你犯了宫规?宫女和侍卫私相授受有什么后果,你忘了吗?”
“会被杖责,嬷嬷明知道,还要和太后说吗?”
鞠嬷嬷跺了下脚,指着她道:“你无药可救了!”她已不想搭理卫素瑶。
卫素瑶追上去,“我和他已经断了,今后不会再有联系!”她抓着鞠嬷嬷的手臂,感到对方的排斥和厌恶,她也讨厌自己死缠烂打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平时果决的风范,可是能怎么办,传出去曹寅就完了啊,“嬷嬷,您不能越了皇上,您想过没有,皇上不想让太后知道!”
鞠嬷嬷站住了,狐疑地瞧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早就知道?你、你对得起皇上吗?”
卫素瑶撒开手后退两步,“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年龄就要进宫!为什么进了宫就不能做自己?宫里每隔几十步就能碰到个侍卫,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句话怎么了,交个朋友怎么了?进宫就是把身心都卖了吗?谁规定的,凭什么我要听从?”
“住口!”鞠嬷嬷一耳光甩上来,“你不要命了素瑶?你,你怎么会这样想?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休说!!”
鞠嬷嬷抖着声,话像从嗓子里呕出来似的,气血涌到脸上,十分激动,脚便有些站不稳,往旁边走了两步扶着墙。
“我烦死这里了!”卫素瑶踹着墙,恨不得把这堵高墙踹破踹塌,但痛的只有她自己的脚尖,“烦死了!”
鞠嬷嬷胸口闷痛,浑身发抖,好半天才缓过来,有气无力地指着卫素瑶,“你走吧,随你去哪,明日叫皇上定夺,我是管不了了,我管不了了”
-
康熙这晚睡得也不太平,皇后半夜惊厥,他连夜从次间搬了个长榻过去陪着皇后,屋子里下人来来往往,倒水的倒水,拧毛巾的拧毛巾,煮药的煮药,从下半夜忙到寅时四刻左右,康熙索性也不睡了,起来看了会书,就更衣用早膳,直接上了早朝。
因面色尤差,这日劝他注意圣躬的臣子特别多,他想,折腾的确无意义,他想放过自己了。
鞠嬷嬷却红着眼在他面前跪下,痛陈昨晚的情况,康熙几欲将杯盏捏碎在手间,手臂青筋突起,“现在人呢?”
-
卫素瑶在床上闭目,努力想睡但是睡不着,头发胀,心里嗖嗖地痛。
她现在一点也找不到留在此地的意义,时不时就冒出干脆死了的想法,然而睁眼望着逐渐亮起的灰碧色的天,想起这儿曾抖抖索索地飞下一只红色纸鹤,她便告诉自己,不能自暴自弃,你要是死了,在乎你的人得多难受。
于是她一直熬到天亮,晨雾与霞光从小窗透射进来,让她感觉一切还没那么坏。
康熙直接推门而入,面孔寒彻,来到她床头,审视地看她。
鞠嬷嬷就在他身后,卫素瑶知道康熙又来兴师问罪了。她的脸很白,嘴唇也是白的,忍不住朝康熙厚脸皮地一笑,她一点也不怕,甚至好奇他这回会用什么法子逼她疯狂。
她等着,等了很久,久到能感觉鞠嬷嬷的逐渐发慌。
皇帝太安静了,太反常了。
卫素瑶懒洋洋往墙边翻了个身,换个姿势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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